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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楼下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山楂树，金秋悄然而至，山楂闻讯而红，一簇簇圆圆的山楂果在浓密的绿叶中绽放着红彤彤的笑脸。放学后的孩子们眼巴巴地盯着树上的山楂，跳起来摘下几颗，双手捧着，满怀期待地咬下去。还没嚼几口，只见他眉头紧锁、表情夸张，随即把刚摘到手的山楂丢进草丛里，我被他的动作逗笑了。看着被丢弃的山楂安静地躺在草丛里，我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五奶奶家院子里那一棵红果累累的山楂树。
五奶奶是村子里唯一裹着小脚的人，那一双引人注目的三寸金莲总让我们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记忆中的她习惯于把满头花白的银发盘在后脑勺，梳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而她家离学校不远，我们放学时，她总拄着一根黝黑发亮的拐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们。然而，相比于那一双传统的三寸金莲，五奶奶家院子里那棵伸出墙外的山楂树更值得我们驻足观看。秋风悠然，轻轻拂过树梢，那一棵硕果累累、红艳欲滴的山楂树每天都向路过的我们招手示好，可望不可即，心里那叫一个馋啊！因为五奶奶在门口徘徊的身影，从未给过我们靠近山楂树的机会。
一个周末的下午，村子里两个要好的伙伴叫我一起出去玩。出来才知道，原来今天她们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去五奶奶家偷山楂。刚开始我还扭扭捏捏不情愿，怕被五奶奶发现，也怕被大人责罚。但最终还是经不住山楂的诱惑，也加入于小伙伴的队伍之中。
于是，我们三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五奶奶家门口，却发现五奶奶靠着门槛昏昏欲睡，对于我们的到来她浑然不知。小伙伴们见机行事，我站在门口打掩护，另外两人准备翻墙爬进去摘山楂。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手脚并进，很快就从墙上爬了上去。另一人在爬的过程中，脚下不小心一滑，从墙上摔下来了。屁股重重一着地，瞬间疼得哇哇大哭起来，我和爬在墙头的小伙伴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五奶奶被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了，她拄着拐杖慢慢起身，定睛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本以为她会破口大骂，没想到她却没有责罚我们，而是慢慢走到哭泣的小伙伴旁边问：“摔伤了没有？太危险了，可别再翻墙了。”见小伙伴停止哭泣摇摇头，五奶奶转过身说：“你们这些馋猴子哟，跟我进来吧！”
就这样，在那个秋日的黄昏，我们跟随着五奶奶的小碎步走进了院子，终于靠近了那一棵让我们心心念念的山楂树。五奶奶吩咐我们取来小梯子，有了梯子的助力，爬树可谓是轻而易举。那一树色泽通红、酸甜可口的山楂，犹如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在绿叶中尽情地绽放着光芒。秋光明媚，微风习习，俏皮的山楂也像是和我们捉迷藏一样，在绿叶中躲躲藏藏。我们一边摘一边吃，细腻的口感和独特的酸甜味在舌尖翻滚，直抵心田。
五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山楂树下，满眼慈祥地看着我们，我拿起一把山楂，跑过去给五奶奶让她尝鲜。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老了，咬不动喽！牙齿都快掉光了，还是你们这些馋猴子吃吧！”直到吃到牙齿酸软再也嚼不动，我们才把小梯子从树底下挪开。临走前，五奶奶给我们每个人装了一小袋山楂，说拿回去给大人们尝尝鲜。
夕阳的余晖轻柔地亲吻着小院子，挂在枝头的山楂显得更加通红了，像镀上了一层浓厚的锈红，在秋风中轻轻摇曳身姿诉温柔。一时间我竟分不清是落日映红了山楂，还是山楂浸染了落日。那一刻，小院子就彻底醉倒在这片迷人的红色中，连五奶奶站在山楂树下跟我们挥手道别的笑容都染红了。
长大后，每到秋天看到红艳欲滴的山楂，我总会想起五奶奶家院子里的那棵山楂树。那不仅仅是一树酸甜可口的果实，也是我童年甜蜜的期盼与回忆。我也会想起那位驻足在山楂树下的老人，她如同那天即将谢幕的落日，在最后的风烛残年里用力挽留生命的颜色。但是她的爱意，却像那一抹周而复始红色光芒，温柔且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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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 布 | 徐 杨
核 发 | 禄永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