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评论
作者：刘怡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北京时间9月27日，日本自民党前干事长石破茂在27日举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第二轮投票中胜出，当选自民党第28任总裁，并将接替岸田文雄出任日本首相。在本次自民党总裁选举中，石破茂在第一轮选举中并不占优，落后于经济安全保障大臣高市早苗。但在第二轮选举中，石破茂在议员票和地方党部票均小幅领先前期民调数据占优的高市早苗，扭转日媒普遍预测而当选，可谓“石破天惊”。
石破茂五度竞选自民党总裁一职，被日本舆论戏称为“永远的总裁候选人”。2024年，这位政坛老手终于圆了自己的“总裁梦”。但是，面对国内经济发展低迷、党内派系斗争频仍、自民党支持率持续走低等多重困境，石破茂能否延续自己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石破天惊”的势头，带领日本走向他所承诺的“安全、安心、强盛”之路呢？恐怕还需要时间和民意的检视。
▲ 2024年自民党总裁选举结束后，石破茂（右）同日本现任首相岸田文雄（中）和竞争对手高市早苗（左）向自民党同僚们致意。
石破茂出生于一个政治氛围浓厚的家庭，其父亲石破二郎曾当选鸟取县知事、日本国会参议员，还曾在前首相铃木芳之麾下担任内政大臣、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石破茂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法学院。大学毕业后，他一度无心政治，不想继承父亲从政的“家业”，而是想成为报社记者甚至铁路工人。1981年，石破二郎病逝。那一年，二郎的挚友、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对石破茂说道，“现在该由你继承令尊的衣钵了”。这句话开启了石破茂的从政之路。1986年，29岁的石破茂在鸟取县成功当选日本众议员，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国会议员，并一直连选连任至今。
▲ 年轻时的石破茂（左）和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右）。
20世纪90年代，自民党内部矛盾重重，派系斗争严峻，石破茂几度“跳槽”到其他派系或政党。但外界对于他“政治变色龙”的观瞻没能波及石破茂在“本命区”的影响力，他仍旧于1996年在没有任何政党的支持下高票当选鸟取县选区的国会议员，被誉为“鸟取不倒翁”。1997年，他重归自民党。
十年的议员生涯，让石破茂养成了坚定、包容、灵活的处事作风。他既能够“坚刚不可夺其志”，又能在面对党内派系斗争时保持灵活的身段。2000年起，石破茂被历任日本首相“点将”，相继出任防卫厅长官、防务大臣、农林水产大臣、自民党干事长、政务调查会会长、地方振兴担当大臣、内阁特命大臣（主管国家战略）等职务。
在石破茂的从政生涯里，防务系统的工作履历尤为可圈可点。在担任防务厅长官和防务大臣期间，石破茂致力于制定应对“9·11”事件的紧急立法，还主张在伊拉克战争中派遣地面和空中自卫队。也正是这一时期，石破茂奠定了他此后的核心政治观点和对外承诺——“加强国防是我一生的任务”，由此形成他在国家安全领域的主要政见，即加强日本防务力量、重整军备、推动日本国家“正常化”。之后，他在2008年、2012年、2018年、2020年、2024年五度竞选自民党总裁，并最终如愿以偿。
2024年自民党总裁选举是该党历史上候选人最多、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面对黑金政治、派系斗争等多个丑闻，以及国会换届选举日渐临近，自民党必须选出一位能够团结党内各派、应对治理危机、有效部署下一届国会大选的总裁来统领全党渡过难关。此番九位候选人中，石破茂、高市早苗、小泉进次郎“三足鼎立”，而石破茂并非三人中的最热门人选。的确，在自民党总裁选举第一轮投票中，他虽然位列第二位，但是在议员票和党员票部分均落后于高市早苗，即使在第二轮投票中，石破茂也没能和高市拉开较大差距，以21票的微弱优势得胜。
高市早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政坛女将，她被称作“日本最保守的政治家”。她强调“国家主权不可分割”，力主修改“和平宪法”，也让自民党内部分温和派议员“不安倍增”。另外，高市早苗作为自民党历史上首位闯入总裁选举第二轮投票的女性，其女性身份在“男子本位”的日本政坛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减分项，大多数自民党党员、派阀头目和议员还没有做好迎接一位女性首相的心理准备。这也让高市早苗最终“出线”的可能大大降低。
小泉进次郎的问题在于经验不足，尽管他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子，但他的内阁经历只有十来年，在“论资排辈”之风盛行的日本，“首相大位”还轮不到他，他在首轮也屈居第三，未能进入复决。和前两位候选人相比，石破茂经验丰富、善于在派系之中寻找平衡，又富有声望，公众演讲能力也比较出众，政治立场也并不极端。
▲ 小泉进次郎向公众发表竞选纲领。
最为重要的是，石破茂一直被视作自民党内“非安倍派”和“非派阀化”的代表人物，他几度“改换门庭”的经历让基层自民党员和部分自民党议员相信其具有冲洗自民党黑金政治、派阀政治、世袭政治等污垢的能力和决心。现在丑闻缠身的自民党亟需摆脱“后安倍时代”的阴影，加快塑造自民党新面貌以全力应对明年的国会大选，安倍派出身的极端保守派高市早苗，以及经验不足、被贴上“公子哥”标签而基层影响力不足的小泉进次郎自然无法满足自民党当前的期待。综上所述，故而他成为本次选举中“最不坏的选择”，最终顺利当选。
“创建一个安全放心的国家，让国民得以微笑着生活”，是石破茂在总裁竞选演说中的承诺。在早前自民党总裁候选人见面会上，石破茂给出的竞选核心词也是“让所有人安全、安心”。作为前防务大臣，这位把“加强国防作为一生之责”的新首相预计会在防务领域大做文章。在自民党总裁竞选阶段，石破茂就多次宣传打造“亚洲版北约”，他还主张加强自卫队的能力，加快努力提高日美同盟的有效性，并试图搭建扩充军备的宪法框架。不过，这些口号在竞选阶段就被批评为“不切实际”，美国方面也敦促自民党总裁候选人“审慎克制”。在国内外政治压力之下，石破茂的“防务鸿图”能否兑现还是个未知数。
相较于强力竞争对手高市早苗，石破茂是一位相对稳重、温和的政治人物，在对待周边关系特别是中日关系的问题上，他预计会相对注意分寸和尺度。作为日本防务领域的“老手”，石破茂在处理周边关系上经常主张“对历史保持诚实态度”，并期待中国、韩国、朝鲜等近邻建立“彼此值得信任的关系”。他也曾力推用外交努力来改善中日、日俄关系。
在另一方面，石破茂仍然是扩大安全合作、推动美日安保体系不断发展、适度扩充防务力量等主张的支持者。换言之，石破茂对于一些议题的“温和化”处理，也暗中服务于其保守化的防务主张。他试图在强化防务和妥善处理周边关系之中达成巧妙的平衡，以实现“稳中求进”的效果。这种态度也意味着未来中日关系必然会出现一些波动和曲折，日本在某些关键问题上尽管会呈现出可能的温和态势，但其实质依旧会是强硬的、保守化的。
石破茂还面临着大选压力。今年以来，自民党丑闻频出、争议不断，首相岸田文雄的个人支持率和自民党的政党支持率均一路走低，并在国会补缺选举中屡吞败果。作为对派阀政治“嗤之以鼻”的新总裁，在自民党各大派阀相继解散，党内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盘根错节的大背景下，石破茂必须有效整合党内各方力量，并在短时间内改善政党形象，争取在下一次大选中为自民党守住“万年政权”。一旦自民党在下次大选“吞败”，石破茂的“总裁+首相”体验卡就将早早“到期”。（注：日本国会大选最迟将于2025年10月进行，但目前朝野均希望提前大选。石破茂只有一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应对选举。）
▲ 日本民众抗议自民党黑金政治、腐败横行。
石破茂在竞选阶段表示，他若当选总裁并接任首相之后会尽快解散国会提前大选，以保证自民党能够获得更多席次并守住政权。被自民党认为能够荡涤“后安倍时代”阴霾的石破茂能否发挥自己“不倒翁”的优势，将支持率处在“生死边缘”的自民党拉回来，还需要后续观察。总之，面对日渐临近的大选和复杂的国内外形势，石破茂究竟是带领自民党继续“石破天惊”，还是匆匆忙忙干了几个月就黯然下台，将由他在至多一年的任期内去回答。
作者简介：
刘怡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研习兴趣为外交政策分析、比较政治、政党和选举政治。
编务：刘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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