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虹桥医院被本院医生举报骗保:医保何以成了多方觊觎的唐僧肉?丨快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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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

01江苏无锡虹桥医院被医生朱成刚实名举报涉嫌骗保,当地医保局已解除其医保服务协议。

02朱医生发现医院系统内出现未做过影像检查的患者病历,随后向医院上级管理部门举报。

03然而,在举报过程中,朱医生发现上级管理部门有工作人员向医院透露被举报事项,导致医院快速弥补。

04国家医保局飞行检查组进入医院发现阻力重重,认为医院涉嫌虚增项目骗保。

05由于医保统筹基金的准“公地”性质,骗保事件很难杜绝,需要激励内部人吹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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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无锡虹桥医院放射影像科医生朱成刚,实名举报所在医院,已经成为一个公共事件。该医院涉嫌骗保,个中套路,也值得剖析。

朱医生的举报已长达半年,一直没有进展;不过,近日事件破圈之后,进展甚是迅速:当地医保局与该医院解除了医保服务协议;国家医保局就此开展专项飞行检查;当地警方对医院法定代表人、院长等15人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

首先,我们复盘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医生发现:从2023年7月起,医院系统内出现了一些根本没在他们科室做过影像检查的患者病历,他们既没在医院拍过片子,也没有放射影像科归档的影像号,病历记录里却有“根据影像做出的诊断”。有他今年3月拍摄的相片为证。于是,他立马向医院上级管理部门实名举报。在等待调查结果时,他发现,他举报的这些病历突然有了影像号和片子。

朱先生向上级管理部门实名举报后,医院突然有了影像号与片子,如此有针对性地“查漏补缺”,巧合的概率极低,当是上级管理部门有工作人员“合法”或不合法地向医院透露了被举报的事项,医院才会快速进行弥补。这种透露行为,是不是“监管者被俘获”,猫为老鼠通风报信?上级部门乃至警方应该予以调查,以正视听。

随后,朱医生将相关病例一一重新拍照,仔细对照,结果发现多名患者CT影像高度相似,例如72岁的杨某某、62岁的邱某某与25岁的叶某,三人的片子几乎一模一样;1分钟内2次MRI(核磁共振成像)的记录;等等。就在朱医生把这些新情况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后,他和同事们又发现,放射影像科已无权限查看2023年8月之前的影像。

后来,朱医生实名向总台中国之声新闻热线进行举报,在媒体报道后,纸包不住火了,事情终于破圈了。

而国家医保局飞行检查组进入该医院履行检查职责,发现阻力重重:每一位来医院做检查的患者,影像学检查的机器会产生编号,在人工登记本上也会产生一个编号,但医院工作人员表示这个本子不见了,真是好巧;影像学记录和病历,由于删除、权限屏蔽等原因不让检查组人员看到,国家医保局基金监管司监管处处长袁辉认为这“算是销毁医保电子信息”。这算欲盖弥彰还是明火执仗?

基于上述事实,该医院涉嫌骗保。国家医保局飞行检查组会有详细的调查结论。在这里也不妨扼要剖析一下医院骗保的发生机制。

无论个人是自费,还是有商业保险,还是使用政府医保(职工医保与居民医保),由于诊疗的专业性造成医患之间高度的信息不对称,再加上医院逐利动机及某些医生医德的缺乏,医院有激励多上诊疗项目,上昂贵的诊疗项目,做高客单价与利润。

相对于自费个人会关切成本、商业保险支付保险公司有精算师与医疗专家监控费用,这两者维护自身利益的动机很强劲,对医院逐利动机的制衡就很强,政府医保的管理者医保局管的是别人的钱、公众的钱,某种程度上是“公地”,也缺乏商业保险公司那样的专业知识,这样对医院逐利动机的制衡就较弱。

以职工医保为例,最低缴费基准是社平工资的六成,最高为社平工资的三倍,最高是最低的五倍,目前单位缴费部分(费率一般为8%)纳入医保统筹基金,这一池子有鲜明的“公地”特征。就像一块唐僧肉,各方都想分食,将尽可能多的份额据为己有:参保的个人希望上最贵最好的诊疗项目;医院多接收参保者,并尽量做高客单价;甚至医保部门的工作人员也可以通过调整对医保使用的监管力度来设租寻租,分润医院套取的医保资金。

涉事无锡虹桥医院是一家民营医院。天眼查信息显示,该医院法定代表人为王为民,大股东为上海美迪亚医院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持股比例40%。今年8月,美迪亚集团旗下的昆山虹桥医院曾因被曝出要求医生让患者做高客单价:“这个月再单体(单个患者)低于7000,都滚蛋别做”。

医院常见的套路是对患者多做检查、多上治疗手段、多上收费项目。国家医保局的对策是上各种控费手段,如DRG(疾病诊断相关分组,Diagnosis Related Groups),按病种付费,但会有不良后果,医院可能会拒收重症病人与“复杂病人”。这一次无锡虹桥医院涉嫌直接虚构影像学检查、伪造项目收费,利润率更高。

本次无锡虹桥医院涉嫌虚增项目骗保事件,朱医生屡次向当地医保部门举报,前后达半年,没有进展,且据他称对方回复“时间太长,举报材料过多,涉及人员过多,无法认定”;举报过程中疑似有工作人员向医院通风报信的情况,这些情况,上级部门以及警方也应该调查。外贼往往有内鬼配合,不可不查,不可不防。

话说回来,由于医保统筹基金的准“公地”性质,骗保的事情很难杜绝。国家医保局用大数据来监测,此种粗疏的网眼,只能捞出一些明显的大问题。像本次事件,没有内部人朱医生举报,并且捅破天,可能过去了就过去了。在这个意义上,激励内部人吹哨,应该予以更高的重视。

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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