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女性:不回归不堕落,更不怕饿死

最近一连看了三个关于“女性出走”的故事。

脱口秀Echo的二姐逃离原生家庭,《山花烂漫时》女孩们在张桂梅的帮助下出走大山,《出走的决心》55岁的李红,一脚油门逃离窒息的婚姻和沉重的母职……

这三个关于“出走”的故事,有三种截然不同的结局,但她们在困境中爆发的意志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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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二姐:逃离原生家庭的叛逆少女

Echo的脱口秀,完整地拼凑出她和二姐两个大山女儿成长和出走的故事。

土家族家庭,家里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父母暴力教育,只有从小成绩好的Echo才能获得和弟弟一样的挨打豁免机会,而学习不好脾气又刚的二姐,在14岁那年选择了离家出走。

当时大姐和Echo还帮着二姐收拾行李,打包了她最爱的李宇春的专辑《皇后与梦想》、一些衣物、一双运动鞋,三姐妹在铁栏杆的窗户下,仓促完成了交接仪式,连拥抱都无法做到三个人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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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二姐已经去深圳14年了,能力足够在深圳的罗湖区全款买两套鸡蛋灌饼。

是的,大女主白手起家的故事没有发生在Echo二姐身上,Echo去过二姐的出租屋看过,房间小到要把洗衣机搬开,才可以勉强蹲下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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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子没买着,二姐还生了挺严重的病,已经到了要把存款和贷款托付给大姐和Echo的地步。

年纪小、学历低、过早进入社会、没有家庭支持的女孩,二姐的出走故事注定漂泊,但二姐的出走,其实也伴随着很多的自由和幸福。

比如二姐在深圳的出租屋虽然小,但逼仄的空间里有她精心布置的黄色墙纸、带花边的被单和温馨的台灯,二姐骑着电瓶车行驶在拥挤的城中村街头时,会像鱼儿一样灵动舒服……没有大家期待的衣锦还乡春风满面,但二姐很珍惜自己出走十几年后创造出来的新生活。

Echo比二姐要幸运,她凭好成绩,一路考上了211大学,如今成为脱口秀演员,成功让自己被看见。

她讲着二姐的故事,几乎是放弃了晋级的希望来换取女性逃离的故事能被看见,因为她在二姐身上看到所有出走女性的勇气,以及那份哪怕深陷生活泥沼也不能放弃拯救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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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的二姐选择在14岁那边决然的叛逆和逃离,我觉得这个故事的可贵之处在于,即使她的选择很不合理,但结局并没有太糟糕,而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这未尝不是一种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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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决心》:逃离窒息婚姻的中年妇女

相比之下,电影《出走的决心》和原型苏敏的故事要来得更加唯灵浪漫主义。

逃离琐碎的生活构筑的牢笼、逃离沉重的母职,这是无数人发自肺腑想干的事情,但苏敏阿姨能够在庞杂的互联网信息流中聚集到人们的目光,或者说“被看到”,本身是一件小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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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纽约时报》

现实远没有那么乐观,半生隐忍是这个年纪女性的常态。

因此《出走的决心》并没有把苏敏阿姨逃离家庭后的各种“奇遇”作为故事重点,它聚焦苏敏阿姨出走前的遭遇,把那份早已让无数中年女性麻木的苦难,展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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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得以看见,女性是怎么一步一步落入男性精心设计的陷阱里的。

电影里苏敏阿姨化身李红(咏梅饰),18岁时也有过考大学,闯荡天南地北的梦想,却被父亲剥夺了读书机会,只能辍学打工,供弟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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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对父母的怨恨,对流水线工作的麻木,懵懂的女青年将希望寄托于爱人,以为通过婚姻就能逃离原生家庭的控制,获得属于自己的新生活,结果却是“自投罗网”。

之后三十五年,她困在日复一日的家务和母职惩罚中,自己出去打零工赚钱,还得错开买菜做饭带小孩的时间,微薄的工资要和丈夫AA制,分担家里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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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丈夫的精神世界与她根本无法共存和交流,她扫大街赚的工资,舍得拿来烫头发和买塑料花,而丈夫却认为这是城里人的矫情,是不会过日子的铺张浪费。

李红想过离婚,但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没有房子,没有稳定工作,带着孩子,又没有娘家支持,在社会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她认命了,把“出走”和“重生”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甚至在女儿结婚生子后,又理所当然地承担起养育双胞胎外孙的责任——只为女儿可以在职场上后顾无忧,不再重复她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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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倩饰演的女儿,在这部电影里也很有意思。

少女时,她曾经睥睨母亲“不敢离”的懦弱,工作后,她会用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姿态,与涉嫌性别及母职歧视的面试官对峙,在家里,她会体谅母亲的付出并对母亲的“小叛逆”做出力所能及的支持……

可当自己的事业发展和育儿职能发生冲突时,她会理直气壮向母亲索取,和父亲和丈夫一起,共同参与对母亲的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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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倩背后,是如今许许多多“女儿”和“儿媳妇”的一面镜子,社会体系给予女性的职场空间有限,为了争夺资源,她们总是不约而同选择挤压自己母亲或者婆婆的精力、时间以及自由意志,而很少要求丈夫或者男性长辈,以家庭成员的身份共同分担育儿职能。

这些我们习以为常又理所当然的家庭分工,在《出走的决心》里显得如此唐突又不公平。

应了那句“你发疯了,这个世界就正常了”,直到李红身体和精神都不堪重负,患上中度抑郁,甚至出现歇斯底里的自残行为,家里人才开始对她的“失职”和“自私“表示宽容,她也得以思考“日子还有没有别的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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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驾照,找弟弟讨欠债,贷款买车,准备露营装备,研究路线……被耽误数次后,李红终于在一次激烈爆发的家庭争吵中夺门而逃,踏出自驾游的第一步。

正如丈夫曾经讥讽她的“地球没了你照样转”,在她自驾生活正式开始后,那个一直依赖她无条件付出来维持基本运行秩序的家,被现实狠狠整顿了一番,然后每个人都恢复了各自的职能,承担起自己本来就应该承担的责任。

丈夫饿了,是可以自己做饭吃的;女儿是可以强硬要求女婿分担育儿职责的;女婿也是可以调整自己的业务版块,腾时间出来带孩子的……女性是不必为了“懂大局”和“明事理”而自我祭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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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在讨论女性“出走”的时候都会说,女性要强大起来。这个“强大”最初说的是,应该去赚钱,至少赚到足够自己生活的钱。

事实是,经济问题解决了以后,还有其它要素也会把人变成傀儡,苏敏阿姨并不是经济特别窘迫的,但她感到被生活中的条条框框、社会强加给自己的过多义务与责任羁绊着,无法得到自由。

所以当她下定出走的决心时,她是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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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烂漫时》:走出大山的女高学生

至于《山花烂漫时》,和另外两个故事相比,这个故事的底色有更强的“抗争”意味,因为张桂梅校长是真正的战士,她一生面对困难、痛苦和不公,选择的是忠于理想、忠于信仰,去改造这个不公平不合理的世界。

女高最初创办,是她执拗地,把那些年仅十四、五岁的娃娃,从山窝窝里头,从酗酒的父亲手上,从媒人接亲的队伍里抢回学校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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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决定逃跑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在张桂梅找到她之前,她也差点为了离开那个穷得一塌糊涂的家,试图收三万块就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卖了。

在2007年的云南山窝窝里,无数个像谷雨一样的女孩,没钱,没前途,没人关心,没希望,没有人告诉她们,除了嫁人生子还有别的路可走,连她们自己也看不上自己。

这就是张桂梅校长办免费女高的初衷,她知道,只有女高办成了,才能让谷雨这样的孩子有出路,有不一样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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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那天,谷雨对着醉醺醺的父亲,说了类似《出走的决心》里李红55岁时说出来的话:“我认这个命,但我不要这个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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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从女高毕业的女孩,有的当了教师,有的当了医生,有的当了军人,她们自由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不再成为依附她人的藤蔓,贫困的代际传递也因此阻断。

这也是女孩们比Echo二姐,比苏敏阿姨和李红要幸运的地方,她们的出走,是带着充盈的底气、安全感和确定性的。

至于张校长的强大,更是在另一个维度的,她从未因为生活中具体的困境而怨天尤人,专注而坚定地承托起一个又一个大山里的孩子,放她们自由飞翔,告诉她们北冥深广,鲲翼垂天,云博九万,水击三千,让她们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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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女性出走的终极解决方案,正如当年鲁迅所说,“在社会应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张桂梅校长从一片旷野中胼手胝足开出一条小路,让后人可以向着这个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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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姐结语:

百年前,易卜生以娜拉出走的关门声作为《玩偶之家》的结尾,故事终结在勇气诞生的一刻,不去讨论之后的艰辛;

而鲁迅描述了彼时舆论对娜拉结局的猜测,拿不到经济自主权的娜拉要么堕落,要么回归。他甚至还以一贯冷峻悲凉的笔触指出,人即使拿到了经济权,也未见得就不做傀儡。

女性的经济状况当然还是不尽如人意,但比起100年前易卜生时代几乎无法独立在社会上生存,已经有很大的改善,在堕落、回归、饿死三条路之外,有了其他千百种活法。

在大城市里用力生活的Echo和二姐,依然在路上的苏敏阿姨,在教育线上的张桂梅校长和她的学生们,都可以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这是真正的强大。

“逃离”这个大主题还会被提起无数次,具体到每一个人,能否到达彼岸获取救赎都是小马过河,水深水浅,只有自己趟过去才知道。

今天的话题是:

你还听过哪些出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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