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唐纳德·特朗普的竞选风格都是快速而直接地攻击他人，而如今这种风格愈演愈烈，甚至发展为恶语相向，同时他的演讲内容也愈加令人困惑和毫无逻辑。最近，他的一些言论更加显得荒唐而语无伦次——比如“美丽的海滩身材”和“弱智”的对手，警察为阻止罪犯“艰难奋战一小时”，阿富汗的“百万兰博”，海地移民“吃狗、吃猫”，甚至提到触电死亡、鲨鱼攻击、疯人院，当然还有“已故的伟大汉尼拔·莱克特”。这些莫名其妙的言辞是现今美国总统候选人之一、共和党代表特朗普最近几周公开发表的。
尽管特朗普多年来一直依靠这些激进言论来吸引眼球，取悦和激发其支持者，但如今，78岁的他似乎已经走到了荒谬和语无伦次的新高度。这种不稳定的表现引发了人们对他的认知能力是否正在退化的担忧。随着他在对阵卡马拉·哈里斯的民调中持续落后，特朗普显然深知一旦落败，未来可能面临刑事指控甚至监禁。批评人士指出，这位在美国政坛纵横了十年的风云人物，现在似乎正经历着自己的最后崩溃。
前共和党国会山通讯主管塔拉·塞特迈尔（Tara Setmayer）表示，特朗普现在的言论“简直令人发指”。“这些话语和表现根本不像一个成熟成人该有的，完全不符合世界上最具权力职位的要求，他每天都在证明自己不具备胜任这个位置的资格。” 塞特迈尔进一步批评道，主流媒体对特朗普的行为大多采取选择性忽视的态度，这与乔·拜登在竞选时期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当时，拜登因为年纪和认知能力问题遭受了极大关注和质疑。而现在，特朗普的奇怪行为愈发突出，因为他在竞选中显得愈加孤立和体力不支，失去了当年的那种影响力。
正如很多人所指出的那样，特朗普擅长“把死猫扔到桌子上”，为他的支持者提供一种不羁和越轨的快感，看着自由派人士的愤怒和咆哮令他感到得意。这种策略在他2016年首次竞选总统时表现得尤为明显，当时，他依靠种族分裂性的言论和源源不断的争议话题来占据新闻的主导地位，逼得对手希拉里·克林顿只能处于被动防守的状态。
《卫报》曾分析了2016年10月特朗普在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伯勒的一场竞选集会，他在会上反复提到“腐败的希拉里”，并强调“就她所做的那些事，他们应该把她关起来。”即使到了那时，特朗普仍然沉迷于谈论人群规模、谴责“媒体谎言毒害选民”，以及宣扬“整个选举被操纵”的阴谋论。这种策略不仅助长了他的民粹主义基础，还使得他能一再挑起选民的情绪，使对手疲于应对。
正如很多人所说，特朗普的确已经显得退步了。他不再像四年前那样思路清晰、有条理。布鲁金斯学会的高级研究员伊莱恩·卡马克（Elaine Kamarc）也有类似的观察。
她认为，八年前的特朗普在传递信息时显得更具条理和专注。当时，他抨击糟糕的贸易协议，明确提出了一系列政策目标：自罗纳德·里根以来最大规模的减税、取消监管、捍卫宗教自由、支持执法、废除并替代《奥巴马医改法案》、维护《宪法》第二修正案，以及任命“优秀法官”进入最高法院。
最引人注目的是，2016年的特朗普呼吁独立选民和民主党人加入他反对“腐败建制派”的斗争，把政府还给人民。他谴责国家的分裂，承诺“我们将成为一个团结的国家，一个充满爱的国家”。他的演讲相对紧凑，仅用了40分钟就结束，表现得简洁有力。
然而，如今的特朗普集会往往持续一个半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正如卡马拉·哈里斯在辩论中指出的，这种过长的演讲导致许多支持者在演讲结束前便离开。他为自己的长篇大论辩解，称这种风格为“编织”，声称所有的线索最终会重新组合，变得有意义。然而，美联社在报道他最近一次于威斯康星州普雷里杜尚的竞选活动时提到，“特朗普转换话题的速度太快，有时很难跟上他的思路。”在集会上，他从气候危机跳到卡马拉·哈里斯的父亲，又突然谈起自己比拜登更好的“海滩身材”，甚至提到一只在他身边嗡嗡作响的苍蝇。“我想知道这只苍蝇是从哪里来的，”他脱口而出，“两年前，我这里可不会有苍蝇。”
如今的特朗普也展现出更为阴暗和消极的语调，这尤其体现在他针对卡马拉·哈里斯的言辞上。与当年为希拉里·克林顿起的那些绰号相比，特朗普似乎很难为哈里斯找到一个合适的标签。在普雷里杜尚，他尝试了一种新的攻击方式：“乔·拜登精神失常。卡马拉天生如此。她天生如此。如果你仔细想想，只有精神残疾的人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的国家。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他的言辞愈发露骨，充满了人身攻击的色彩。
在宾夕法尼亚州伊利的另一场集会上，特朗普描绘了一幅犯罪失控的恐怖画面。他提到，只需“立即”度过一个“真正粗暴、肮脏的日子”或“一个粗暴的小时”，就能结束这种局面。这种言辞让一些评论家联想到反乌托邦恐怖片《人类清除计划》，认为特朗普似乎在暗示一种极端的、无法无天的解决方式。
与八年前相比，2024年的特朗普似乎陷入了一种迷失方向的状态。他的演讲不再以解决问题的政策承诺为主，而是变成了一种自我放纵式的宣泄，频繁地偏离主题。这种语无伦次的表现令人质疑他的思维是否保持清晰，他的支持者也开始感受到这种变化带来的不安。虽然他仍然能够通过激进言辞来刺激和煽动部分选民的情绪，但在选民关注的政策细节和领导力的衡量上，他显然没有过去那样清晰明确了。
曾经的特朗普擅长把控话题，引导舆论风向，利用媒体关注让自己成为焦点，而如今，这种话题的控制能力似乎已经逐渐减弱。他的言辞充满攻击性，却缺乏建设性的内容，显得更加凌乱和充满愤怒。
唐纳德·特朗普周五在北卡罗来纳州费耶特维尔举行的竞选市政厅会议上。摄影：Evan Vucci/AP
据《纽约时报》报道，在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举行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的表现混乱而失序。他不断打断自己的讲话，甚至在中途加入更多无关紧要的插话。他在发言中混淆了伊朗和朝鲜，念出“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时也显得费劲不堪。在谈到阿富汗的战士时，特朗普热情洋溢地说道：“他们能拿起刀，就像兰博一样，就好像有一百万个兰博——好老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还是我的朋友。不过就是像放了一百万个兰博那样。”
在整个竞选期间，特朗普还多次提到汉尼拔·莱克特这一三十年前的虚构角色，并在谈论被电死和被鲨鱼吃掉哪个更糟糕的话题时表现得十分执着。更有甚者，他利用一次数千万观众观看的辩论，散布了关于海地移民在俄亥俄州斯普林菲尔德“吃宠物”的虚假信息，这种谎言不仅无端抹黑，更加剧了社会的恐慌和分裂。
华盛顿美国大学的历史学家艾伦·利希特曼（Allan Lichtman）指出，仅仅说特朗普精神混乱或者精神失常是不够的，更需要指出的是，他的言论带有极大的危险性，并且在道德上严重倒退。
上周，讽刺新闻节目《每日秀》也对特朗普进行了犀利抨击。主持人乔恩·斯图尔特（Jon Stewart）在节目中播放了一段采访视频，特朗普在被问到价格下降的具体机制时，回答却完全偏离了主题：“首先，她不能接受采访。她永远无法接受这样的采访，因为你问的问题，比如，给我一个具体的答案。”接着，他开始胡乱谈及俄罗斯从乔治·W·布什、巴拉克·奥巴马和乔·拜登三任总统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而“在特朗普身上，俄罗斯什么也没得到。”这样的回答明显是东拉西扯，毫无逻辑。为了嘲讽特朗普，斯图尔特制作了一张图表，原本用来标记特朗普关于“政策细节”的回答，但在图表上只是简单写了“啊？”斯图尔特幽默地说：“我想我拿错了图表。”
接着，斯图尔特播放了另一个片段，特朗普在回答有关其儿童保育计划的问题时，绕来绕去，最后只含糊其辞地说道：“儿童保育就是儿童保育。”而在回答有关他想禁止试管婴儿的提问时，特朗普的回答更是大转弯，最后竟得出“我们不对小费征税”这种毫不相干的结论。斯图尔特随后又拿出了另一张图表，上面写着：“你到底在说什么？”以此调侃特朗普答非所问的行为。
民主党人普遍认为，特朗普正在走下坡路，比尔·克林顿政府的前官员伊莱恩·卡马克也指出：“正如很多人所说，他确实已经不再像四年前那样思路清晰了。”她进一步补充说，过去的特朗普总能精准抓住别人的一个特点进行攻击，比如叫“小马可”（Marco Rubio）这样的嘲讽，但现在他的侮辱只是显得随意且毫无锋芒。“不管你怎么说卡马拉·哈里斯，她都不是什么‘弱智’。这种说法实在是太疯狂了。”卡马克表示，虽然人们早已注意到特朗普时而会表现出语无伦次，但现在这种状况似乎愈加严重。
布鲁金斯学会智库的治理研究高级研究员伊莱恩·卡马克回忆起2016年的特朗普，那时的他还能像相信自己一样从提词器上念稿子，但现在的特朗普听起来好像不愿意在舞台上待着。“他就像一个六年级的男孩被迫在班上大声朗读，他通常对此感到愤怒，因为他宁愿去足球场上。”卡马克的这番话生动地描绘了如今特朗普的表现，他的演讲中透露出一种漫不经心和愠怒，仿佛他宁愿远离这里。
尽管如此，特朗普的集会仍然吸引了大量人群，许多支持者显然对他的各种口头滑稽动作感到逗乐。卡马克补充道：“我的一位朋友是电影评论家，对政治并不关心。他观看了特朗普的集会后说，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艺人，他说这些话是为了让观众发笑和鼓掌。”这一观点解释了特朗普为何依旧拥有着他忠实的粉丝群体——他们乐于接受他的“娱乐性”，哪怕这些言辞缺乏深度和严肃性。卡马克进一步指出：“我们这些长期关注政治的人不得不认真对待他。部分原因在于他的支持者喜欢他这种风格，喜欢他的直言不讳。虽然他们不一定真的认为卡马拉·哈里斯有智力障碍，但他们就是喜欢特朗普那种毫不掩饰的直接态度，并把这视为一种真诚的表现。”
然而，前共和党传播总监塔拉·塞特迈尔（Tara Setmayer）指出，特朗普的这些言论不仅是“疯狂的胡言乱语”，它们背后还隐藏着危险和阴险的一面。特朗普继续妖魔化移民，散布关于移民传播疾病和抢夺美国公民工作的虚假信息，利用种族主义成见来激起白人群体的焦虑和不满情绪，这种策略已经持续了十年之久。而现在，在面临可能的法律风险与大选失利的双重威胁下，特朗普看起来正做出最后的挣扎。
华盛顿美国大学历史教授艾伦·利希特曼（Allan Lichtman）认为，特朗普的表现愈发显得“精神错乱、不守规矩和疯狂”。他说：“这些倾向他一直都有，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表现愈发严重。” 利希特曼特别提到特朗普近期在公众场合谈及汉尼拔·莱克特或者在电击与鲨鱼攻击之间的选择，这样的言辞让他觉得“实在太疯狂，太荒唐，理应被更严肃地讨论”。他强调，仅仅将特朗普视为“精神失常”是不够的，更需要指出的是他的言论有多么危险和具有倒退性。“我们还必须强调他的极端种族主义和厌女症。”
利希特曼因其对美国总统选举的准确预测而闻名，今年他预测卡马拉·哈里斯将在选举中获胜。他还指出，特朗普最近的言论中提到哈里斯“精神受损、智力低下、天生有缺陷”，这不仅是侮辱性的攻击，还再次使用了美国历史上最古老和最恶劣的刻板印象之一，旨在贬低黑人女性的能力。“这种陈词滥调暗示黑人天生智力不足，无法胜任与白人相同的工作。看到一位总统候选人重提这种对黑人的可怕偏见，实在令人震惊。”
根据最近一周的全国民调平均值，卡马拉·哈里斯的支持率为48.2%，而特朗普的支持率为44.4%，民主党领先3.8个百分点。然而，特朗普依旧努力通过各种方式塑造哈里斯为“弱者”，并试图动摇摇摆州的选情。本周，特朗普的竞选搭档、俄亥俄州参议员JD·万斯在辩论中表现出色，一些评论家称其为一种“洗白”——尽管他在实质内容上依旧保持攻击性，但却试图让特朗普看起来更加温和可亲。
塔拉·塞特迈尔曾是共和党的发言人，现在则是塞内卡项目（Seneca Project）的联合创始人之一，这是一个旨在代表哈里斯动员温和派女性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塞特迈尔坦言：“很多人低估了怨恨、厌女症和种族仇恨在美国社会中的深度。特朗普为社会底层中最糟糕的一部分人发声，这些人充满了怨恨和仇视。他的支持者感觉自己被主流忽视，特朗普对他们而言是给予他们声音的人，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丑陋现实。”
塞特迈尔警告说：“美国正在经历考验，我们的民主岌岌可危，因为特朗普说的这些不仅仅是疯狂的胡言乱语。这些言论带有危险的、独裁的色彩，是反民主的，充满对他人的敌意。在特朗普的世界观里，人与人之间并不平等，美国选民需要决定他们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以及他们希望给孩子留下什么样的未来。”
作者简介：大卫·史密斯 (David Smith) 是《卫报》华盛顿特区分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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