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每日电讯》整版报道:漫瀚调调脆个铮铮音 蒙汉兄弟越唱越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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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1日
《新华每日电讯》
整版刊发文章
《漫瀚调调脆个铮铮音
蒙汉兄弟越唱越惹亲》
介绍了
漫瀚调这个根植于准格尔大地的
独特歌种
唱出了近200年来蒙汉民族
相互扶持 相互融合的
深情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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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每日电讯》10月11日第9版

原文如下↓↓↓

漫瀚调调脆个铮铮音,蒙汉兄弟越唱越惹亲

——准格尔旗漫瀚调见证近200年“蒙汉情”


“总算……寻见你们家了!就寻见这么一只,还是被狼掏了的……”

大雨过后的草原湿漉漉的,晨光中,气喘吁吁的汉族小伙李清河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扶着肩头的羊,羊肚子血淋淋的。刚从蒙古包撩门帘出来的都丽玛被吓了一大跳,手里水盆咣啷一声掉在地上。

一天前,来内蒙古找父亲的李清河把蒙古族姑娘都丽玛放的羊群“吓炸”了,满心愧疚的他披星戴月翻越一座又一座沙丘去追,最终只找回一只被狼咬死的羊。

这是电影《漫瀚调》的开头一幕,讲述了100多年前,一对蒙汉青年男女因歌结缘的爱情故事。蒙汉结亲在今天已经十分普遍,但在封建社会是被禁止的。

“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打呀么打来回,半个月我跑了十五回呀十五回,就因为眊妹妹跑成一个罗圈腿……”

“你变成狐子嘛我变成狼,山坡野洼相呀么相跟上……”

诚恳朴实的“外来人”,美丽勇敢的“阿图玛(蒙语:美丽的女子)”,悠扬的漫瀚调飞越一座座沙丘,将两颗年轻的心缠绕在一起。


漫瀚调,这个根植于准格尔大地的独特歌种,传唱于乡野山间、飞扬在眼角眉梢,寄托了人民对生活的理解和热爱,唱出了近200年来蒙汉民族相互扶持、相互融合的深情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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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瀚调舞台剧演出现场

融情

蒙古族人的草地汉族人的工,同吃一股股泉水好交情

历史上,鄂尔多斯一直是各民族争夺的地区,众多北方游牧民族先后在这里繁衍生息,创造并留下了自己的文化印记。

从15世纪中叶至新中国成立前,鄂尔多斯地域辽阔、人口稀少,自然环境恶劣、牧民居住分散。蓝天白云下,辽阔草原上,孤独的牧羊人为排解寂寞,时不时高唱低吟。

鄂尔多斯民歌中,长调节奏自由、气息悠长、情绪深沉、速度舒缓,多在放牧时吟唱;短调情绪欢快、节奏明朗、结构短小、句法整齐,多在室内待客或邻里聚会时演唱。

地广人稀的大草原里,牧民偶遇客人到来,自然十分稀罕亲切,总要热情招待。“言之不足以歌之,歌之不足以舞之”,人人如此,家家如此,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歌海舞乡,鄂尔多斯蒙古族人也养成了豪放、淳朴的性格和喜歌善舞的生活习性。

清代前期,晋陕地区的汉族农民开始进入鄂尔多斯租耕“伙盘地”,民间称“跑青牛犋”。春天,晋陕汉族农民带着种子、耕牛、农具,来到鄂尔多斯租赁一片土地,并在附近搭临时灶房起火做饭;秋天,再带着收获的粮食回到晋陕老家。

清朝中期,一些晋陕农民、商人通过长期租用或购买土地,获得了耕地的长久使用权,越来越多的汉族人在鄂尔多斯定居。至光绪年间大规模、“合法化”的放垦,让鄂尔多斯的汉户几乎和蒙户数量相等,形成了移民高潮。

人的迁徙好似水的流动,哪里情深哪里就能挽留过客的身影。

大量汉族农民迁入,人口成倍增加,许多草场、树林也被开垦为农田,蒙汉居民比例发生很大变化,很多地方由牧区变成半农半牧区,甚至有的地方纯粹成为农业区。据统计,至1947年,鄂尔多斯人口数为38.23万人,其中汉族人口就有33.46万人,占总人口数87%以上。

耕种是漫长的,更是枯燥的,在田垄间挺起腰杆的间隙,对家的思念不经意间从嘴角滑出,爬山调、信天游、二人台、晋剧等晋陕地区流行的小曲小调,就这样在准格尔旗传唱蔓延。

长年累月的文化碰撞中,在准格尔旗逐渐形成了以短调为母曲,吸收晋西北爬山调和陕北信天游的旋法、润腔而形成的民歌——漫瀚调。

为什么叫“漫瀚调”?

准格尔漫瀚调研究所所长王美臻解释道,漫瀚调产生于民间,流传于民间,在不同历史时期有过不同的称谓,“可以看做‘乳名’和‘学名’的区别。”

新中国成立前,这种艺术形式并未引起文艺界和学术界重视,没有正式的“学名”。王美臻是汉族人,老家在山西河曲,她小时候也唱漫瀚调,只不过那时大家都称其为“山曲儿”,蒙古语则发音为“man han diao”。

直至20世纪70年代,鉴于这一歌种是蒙古族、汉族两种民间音乐文化交流融合形成,一些学者根据民间称呼的发音将其名称书写为“蒙汉调”。

到了20世纪80年代,学者经过论证,调整为“漫瀚调”。“漫瀚”二字的发音同民间原本称呼“man han”相符,另一方面蒙语“芒赫”意为“沙丘、沙梁”,而“漫瀚”可以理解为蒙语“芒赫”的音译。漫瀚调的发祥地准格尔旗遍布沙丘、沙梁,原旗政府所在地就叫沙圪堵,这一名称也与其发源地的风貌相符。

“字面意思看就是从沙丘、沙梁梁上飞来的歌。还有个更美的意境,因为漫瀚调一曲多词、一词多曲、现唱现编,就像沙丘、沙梁一样无穷无尽。”王美臻这样理解。漫瀚调的许多曲名就是准格尔旗的地名、人名或者是发生在准旗的故事,如《双山梁》《黑岱沟》《二少爷招兵》等。

从此,漫瀚调不仅有了学术称谓,而且在百姓一声声的“漫瀚”中,仿佛又看到了一辈辈汉族人从历史长河中走来,他们背着种子、背着工具,慢慢地从沙梁上冒出了头,给茫茫草原带来了农耕文明、带来了发展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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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湾景观河漫瀚调传承人展演

深入

吃惯了羊肉喝惯了醋,各族人民相好一搭搭住

能歌善舞的蒙古族人经常在劳作之余、喜庆之日、待客之时演唱民歌。演唱时,由乐队伴奏,家人男女老少都参与,同时也邀请客人、招引邻居,场面红火热闹,常常通宵达旦。这种形式叫“坐唱”。

晋陕民间也有类似的民间文艺活动,叫“打坐腔”,由民间乐队伴奏,演唱“二人台”“山曲儿”。

“坐唱”和“打坐腔”形式十分相似,连使用的乐器也基本相同。

每逢喜事,主人邀请附近能歌善舞的艺人到场,丝弦摆在炕上或大帐篷的地上,大家围坐周围,摆上手把肉、奶茶、炒米、馓子、烧酒,没有固定的歌手,没有固定曲目,琴弦一响,不分男女老少,大家一起唱,唱完一首接一首,哪怕唱到天亮,都没有重复的。

王美臻曾听准格尔旗一位民间老艺人郭立民讲述唱漫瀚调的盛况。有一年,沙圪堵镇安定壕村的一户人家请郭老先生在村里的一间教室办红火,他们唱了一个通宵,附近村庄的群众来了不少,教室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约唱到凌晨4点钟,一位坐在窗台上的蒙古族老太太突然掉下来晕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救醒后,纷纷劝她回去休息,但老太太还是舍不得走,坚持要留下来继续看红火。

有歌为证:

“三月三的茵陈同鼻鼻香,六月六的山曲儿顺心凉;

一阵阵素来一阵阵荤,山曲儿唱得人迷了魂;

前半句嫩来后半句脆,听上三黑夜呀不瞌睡。”

一同劳作、一同唱歌,蒙汉两族文化在你来我往的歌声中融合交流。

漫瀚调的产生是渐进的。随着汉语影响的深入,漫瀚调中出现了蒙语夹杂汉语的“风搅雪”。在准格尔旗的布尔陶亥乡,就有一首祖辈流传下来的漫瀚调:日牙乌奎(马儿不走)拿上鞭子打,胡努口依日奎(朋友不来)捎给一句话。

“风搅雪”表现形式多样,有时蒙汉语合起来表达一个完整的句子,有时唱一句汉语紧跟着翻译一句蒙语,情绪直白外放的汉语与含蓄委婉的蒙语,合成完整的情绪表达。

比如:水红花花开在乌素当特日洼(水里边),想亲亲想在莎那当特日洼(心里边)。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便当时两族居民语言不完全相同,也阻碍不了两族人民亲近友好、以歌抒怀的热情。双语混用的“风搅雪”正是准格尔大地上,蒙汉民族相互融合不分你我的真实写照。

作为准旗的“土特产”,漫瀚调不仅是民歌,更是社交的“基本工具”,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唱上几句。每逢亲朋聚会、贵宾来访,必有漫瀚调演唱,甚至搬个小马扎、坐在路边吸溜凉皮的工夫,都能听见邻桌大哥一展歌喉,用漫瀚调和同行的好兄弟开玩笑。

婚俗最能集中呈现一个地方的文化。漫瀚调的演唱同样是婚礼重头戏,虽然现代婚礼仪式一直在变化,但用漫瀚调表达祝福的习俗在准格尔旗始终未改。

女方亲属:双山梁高来纳林川低,亲亲该咋介称呼你?要去的地方在哪里?要会的亲人叫啥名?

男方亲属:卜尔特亥的沙蒿赛乌素的水,一个阳婆晒大谁不认得个谁。用那熟制佳肴作为求婚礼,遵循迎亲大礼来你家门上。

迎亲队伍用漫瀚调唇枪舌剑,能完美对答上,才被准许放行,尽显诙谐幽默和机智巧妙,答得越妙越有面子,热闹的婚礼也愈加趣味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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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瀚调音乐剧《牵魂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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