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名叫王建宁。他爱球，小时候爱踢球，后来爱看球，现在爱带孙子踢球，他说跟足球“是一辈子的事儿”。
纸杯、手机支架、表情包 老王家“处处有足球”
老王喜欢这样自我介绍：今年62岁，球龄40多年，曾在棒垒球、羽毛球等项目上取得不错成绩，但最爱足球。
不管是10月13日的陕西联合队比赛，还是10月15日国足的世预赛关键赛，老王都盛情邀请朋友一起看球，还说自己看球时很冷静，谁知老伴儿陈阿姨拆穿说：“这别信，他要是冷静……”
一有比赛，老王简直要在朋友圈刷屏，不是分享进球时的“狼嚎”，就是发表对比赛的看法，再不然晒晒猜对结果的彩票，或在抖音直播和粉丝聊个天……
聊高兴了，老王还要“显摆”自己的足球收藏。
“现在老伴儿陪孙子睡，我和球衣们同床共枕。”着，他从床边的收纳箱里把阿根廷、德国、意大利、法国、中国等队的球衣一件件取出，又从床边缝里抽出个行李箱，一打开，里面全是陕西联合队的纪念品。
“来来来，这儿还有。”老王指着书架说，“2001年开订的至今整900期的《足球周刊》，外封的塑料包装我看完后都要再套上，《体坛周刊》我也一直订着。这个架子上有曲波签名的球票，还有上海申花的签名足球……”一到比赛日，没去现场的，老王就把他支持的球队队服铺到沙发靠垫上，队旗挂到客厅墙中央，他用的一次性纸杯、手机支架、笔记本甚至喝的啤酒、用的表情包都有陕西联合的标识。
“我是资深球迷，也是陕西联合俱乐部会员，这都是会员福利！”老王说着，干了一杯生啤。
大脚趾都戳到鞋外了 射门不能停
老王小时候住在西安市长乐坊北郭门的奶奶家，那个年代玩具少，他一有空就在家门口小巷里和伙伴们踢球，路对面支两块砖就是球门了，老王说他在哪一伙儿，哪一伙儿就赢球。
“而且不管踢皮球还是橡胶球，都是我家的。最开始踢的皮球，内外层还是缝在一起的，外层是皮革的，比较重，后来才有橡胶球。”老王说，“在家门口永新小学上学后，我因跑得快又会踢球，入选校足球队。我们学校当时既有足球场、篮球场、排球场，也有篮球、排球队，都有男、女队，只有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刘老头儿’当教练，别看他不太专业，却教会了我们基本的体育训练精神：认真刻苦，贵在坚持。”
小学六年，老王雷打不动，每天6点半准时到校跑步。“早上装个馍、拿个杯子就去训练了，一般要绕着八仙庵和护城河跑一大圈，下午要完成带球练习后才能回家。”老王说，“我当时踢前锋，左右脚都能踢，我们校队也是碑林区的NO.1，总代表碑林区参加西安市小学生足球联赛。”
当时没球衣也没球鞋，冬天踢球时大家都是短袖套长袖加条裤子，幸亏有同学家长在附近的登峰鞋厂上班，队员才有机会以4元的价格买到微瑕的球鞋，再后来才能穿上尼龙袜子。
“踢球费鞋啊！不过我穿被大脚趾戳破的球鞋踢球不仅不觉得疼，还很开心。”老王估摸光小学就踢坏了七八双球鞋。“也要多谢奶奶、父母支持，不过我也是真喜爱，踢得也真不赖！”
为学习和婚事 “错失”一届世界杯
这一切美好，却在升入初中后戛然而止。
“我小学所在的体育特长班几乎整班升入二十二中，只因当时高中部足球队成绩太好，我们原小学足球队队员们就按学校要求改打棒垒球,并由专业的李民海老师担任教练。”老王说，“1979年高二时，在老师带领下，我们在延边参加了全国十三城市少年棒垒球比赛，获得全国第五。”
次年高考，老王还尝试报考了西安体育学院，只因当时该院没设置棒垒球专业，落榜了。
“1980年冬天，正复读的我接受了父亲的‘拷问’：想继续复读还是？我迅速选了后者。当年我就顺利通过单位内招，进入效益很好的第五工业机械部西北物资管理处。”老王说，“上班后，我迅速重拾足球。”
在单位的球场上，老王和爱好足球的同事们一起挥汗如雨，那时有了抓地力更好的搓板球鞋，价格也涨到了一双9元。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是老王看的第一届世界杯。“偷偷摸摸看，当时中央台3个频道只有1个频道播球赛，除决赛直播外，其他都是白天放录播。当时单位的彩色电视机放在露天广场高处的一个铁架子上。”老王说，“为了多看几场比赛，我们几个球迷就给其他来看电视的同事塞糖递烟，好言好语‘霸占’电视。”
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杯，是老王这些年来唯一错过的一届。“不是不想看，实在是没时间。当时生产任务重，我常常出差奔波采购企业急需的化工原材料。”老王说，“另一方面，我也想在单位崭露头角，1983年到1987年，我还报了工业企业管理的专科课程，每周末都要在西安交大上学。”他拿出1987年2月20日由经济管理刊授联合大学颁发的毕业证和兵器工业集团聘任的经济师证说：“我当时成了单位最年轻的经济师，工资连升8级，升到了405元。”
不过，老王还不愿承认自己“错失”了这届世界杯。“我把单位订的《足球报》上有关世界杯的每篇报道都看了，知道了‘墨西哥人浪’正是从这届世界杯开始的。”老王说。
当然，最忙的还是张罗婚事。“我和老伴儿是1987年7月底结的婚，1988年儿子出生。”老王说。
“初恋”意大利 难忘“意大利之夏”
自1982年开始看世界杯以来，老王最想聊的只有两届。
“第一必须是1990年的意大利之夏，那时我家已经装上20寸彩电好几年了。开幕式上高挑时髦的模特身穿前卫服装的走秀，还有各种大胆的表演，简直让我大开眼界。”老王说，“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模特儿这种职业，那一刻足球成了我了解世界的一扇窗户。开幕式的主题曲也是我认为至今各届世界杯中最好看的，你搜《意大利之夏》听听。”
前奏一响，他立马说：“对！就是这！”
他想起了“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想起了1/8决赛惨遭淘汰的“三剑客”领衔的荷兰，还想起了几乎是所有中国球迷“初恋”的意大利。
“因为意甲是央视最先转播的世界级足球联赛，虽然开始是录播，但中国球迷肯定亲切。当时不管是德国的三驾马车，还是荷兰的三剑客也都效力于意甲，那真真是意大利之夏啊！”老王眼里、话里满是怀念。
第二让老王想说的那肯定是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
“这是中国男足的唯一一届世界杯。”老王说，“世界杯上没惊喜。我想说的是，那届的幸运之旅从咱‘圣朱雀’开始：国足10:1大胜马尔代夫，‘圣朱雀’由此得名。国足下榻的饭店也遭球迷‘包围’，我守在建国饭店里和当时的国足队员有了亲密接触。”
“没有中国足球 哪有我们球迷”
即使直截了当问老王“现在还看国足不心塞吗”，他也不生气，但说了一句话——“国足虐我千万遍，我对国足如初恋”，还说“毕竟吃水不忘挖井人”。
让他解释一下，他稍微一愣接着说，“没有中国足球，哪有我们球迷；没有球迷支持，中国足球如何前行……”好像还没说完，但他也不想说了。
他提到了启动中国足球职业化的“红山口会议”，说起了1993年那场记忆犹新的“伊尔比德惨案”，感叹当年中国队有绝对实力，说“这场输球更像是‘当头一棒’，让国足丧失了进军美国世界杯的机会。当时的国足有平台有机遇，却犯了不应该的错误。1997年的国足也有绝对实力，却因为教练的保守和用人失误，再次梦断世预赛”。
他从1997年大连金州体育场满场换李铁，讲到了2021年农历大年初一输给越南后全网刷屏的换李铁。
“时隔24年的相似场景，却是中国足球‘黄金时代’与‘至暗时代’的遥望。”老王感慨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大家对男足屡次梦断世界杯原因的分析越来越触及根本。从自我安慰式的运气差，逐渐深入到中国足球青训体系薄弱、职业联赛运营混乱、球员基本功不扎实、技战术素养偏低等深层次原因。而近年足坛史无前例的反腐，更是对中国足球长期积弊的一次整顿，是行业自身的一次自我净化。中国足球正在拔刺刮骨疗伤，足协新任掌门人大力进行机构整合，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不管是规章制度还是足球理念都越来越符合中国足球的实际。目前正进行的世预赛四场比赛，国足的表现也一场比一场好，如我一般的老球迷也都纷纷重燃热情为国足加油助威！”
老王顿了顿说：“如果加上运气和机会以及把握机会的能力，国足会在2026年美加墨世界杯提前圆梦。如果没有也不怕，我相信二十年内我们一定圆梦！”
把全家都变成球迷 和儿子、5岁孙子一起踢球
陕西足球更是老王的心头肉。
没赶上第一波足球职业化的陕西终于在1995年迎来了八一队。老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八一队对陕西足球的贡献，再说起1997年陕西国力从乙级联赛冲进甲B，并在2000年经巴西人卡洛斯调教晋级甲A的一点一滴，又无奈地聊起了球迷闹事的7·15、3·24事件后的主场外迁。
“不管怎样，感谢老卡！2001年的圣朱雀是那么欢乐，不管对国足、对国力，还是对球迷！”老王说，“只是好景不长，随着2002年卡洛斯的离任，球迷闹事导致的主场再次外迁以及国力无奈远走宁波，成绩一落千丈。2005年，陕西国力成为第一支被中国足协取消注册资格的球队，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老王又提到今年3月30日在圣朱雀进行的乙级同城德比。“这是咱陕西足球的希望。”老王说，“现在，我把我们全家都变成球迷了，还都是陕西联合足球俱乐部的会员，这是中国第一家球迷出钱以会费形式资助成立的会员制足球俱乐部。我支持！我想，任何一家足球俱乐部的发展都离不开成熟的商业化运作，会员制能增加会员与球队间的粘性和认同感，也是对球迷市场的孵化。爱球就要舍得为球花钱！”老王说着划开手机，这是10月13日在渭南进行的中乙比赛的倒数第二轮，也是陕西联合在渭南主场的最后一场球，“我、爱人、儿子、儿媳和孙子全家到场，一起见证胜利。虽然这只是一场乙级比赛，但一票难求，有3万多球迷到场观战助威，咱陕西这金牌球市越来越好。 ”
老王又划了划手机，“你看，这是我和儿子一起带5岁孙子踢球的视频。足球必须从娃娃抓起，要想办法让小朋友融入足球队伍，中国足球才有希望。”
采访中，老王不止一次提到“球场似人生”之类的话。
“看球40多年了，看了太多的崛起与落幕、胜利与失败，可球场与人生的奥秘全在此：渴望胜利的心和未知的下一秒，那就只有不断进取、永远拼搏，即使最后失败，也相信厚积薄发和从头再来。哨声响起，一切归零，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老王说。
华商报大风新闻记者 付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