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飞羽所剩无几，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导致短趾雕一度丧失飞行能力，而野生猛禽不太可能伤到这个程度，康复师怀疑它有被非法饲养的经历……去年五一，北京猛禽救助中心迎来一位“稀客”，经过近18个月的漫长治疗，这只短趾雕竟奇迹般地康复，并于日前在北京延庆回归自然。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因康复师用其他猛禽的羽毛为短趾雕进行“保护性接羽”，放飞时其两翼还各有一根大鵟（kuáng）的羽毛。
希望它能迁徙到温暖的南方
放飞当天下午，延庆地区下起蒙蒙细雨，北京猛禽救助中心康复师携大号运输箱来到野鸭湖附近。运输箱中的短趾雕，是救助中心2001年成立以来救助的第一只短趾雕，也是中心接救的第40种猛禽。
康复师把运输箱安放在一片农田中，将短趾雕取出做放飞前检查，确认无问题后将其放回地面并且放手，这只短趾雕在原地停留不到1秒钟，发现已无身体束缚，随即挥舞翅膀一跃而起，在空中巡视几秒后停在树梢上，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在放飞过程中，短趾雕的飞行流畅自如，并对人类保有正常警惕，既不亲近乞食，也不仇视攻击，完全符合北京猛禽救助中心的放飞标准。
“考虑到短趾雕在北京地区是旅鸟，现在正值鸟类迁徙季，希望它能赶上迁徙的队伍，飞向温暖的南方。”北京猛禽救助中心主管郑智珊表示，放飞地野鸭湖附近野生动物较多，环境对短趾雕比较友好。
相比放飞时猛禽独有的不怒自威，这只短趾雕刚获救时却是狼狈不堪。时间回到2023年5月1日，生态摄影师张戈在官厅水库北岸，发现一只猛禽正被喜鹊包围，凭借多年的观鸟经验，他一眼认出这是只短趾雕。“猛禽被一群喜鹊驱赶的情况多有发生，而当它们开战时，这只短趾雕并未飞离，只是张开翅膀在地面蹦蹦跳跳，躲进附近的芦苇丛中。”张戈告诉北青报记者，当他走近时，这只短趾雕趴卧在草地上，丝毫没有避人的表现，可见其身体非常虚弱。当天上午，他将其送到了北京猛禽救助中心。
从飞羽折尽到翼展1.76米
据北京猛禽救助中心高级康复师周蕾介绍，经检查这只短趾雕营养不良，还有几处软组织损伤，喙部过长像是被人为饲养过，而最让人焦虑的是，它两翼的20根初级飞羽所剩无几，有的羽毛从根部断开，有的从中部断开，导致它无法飞行。“野生猛禽不太可能受伤到这个程度，怀疑它有过被非法饲养的经历。”
短趾雕初级飞羽损伤，需要通过自然换羽来解决。康复师提供了鼠类、牛蛙、鸡肉等食物丰富其营养，然而它都不吃。为了维持短趾雕的生命，康复师每次填食的时候，喂给它促胃肠动力的药物，这个情况持续了20多天才得以改善，但问题又接踵而来。
2023年11月，短趾雕新长出的羽毛开始损坏，到年底时，羽毛基本又回归到刚来中心时的样子，这让康复师们束手无策。好在今年3月，英国皇家兽医学院院士NeilForbes（尼尔·福布斯）到访参观时给出治疗方案：一是为短趾雕进行“保护性接羽”，二是定期在食物中添加维生素H，促进其羽毛生长。
由于这是北京猛禽救助中心接救的第一只短趾雕，“库存”中没有短趾雕的羽毛，康复师们找出雕鸮、游隼、苍鹰、大鵟等中大型猛禽的羽毛代替，将其与短趾雕尚存的缺损羽毛的羽根粘接在一起，为其左翼接上6根、右翼接上9根。同时为了延长使用时间，在有需要的地方用缝线进行了缝合加固。在这15根接羽的保护下，新的飞羽陆续长好，并逐步取代接羽，短趾雕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截至放飞当日，短趾雕身上仅剩两根大鵟的羽毛，翼展达到了1.76米，称重结果为1850克，比刚来时的1454克增重396克。
猛禽遭人为伤害并非个案
从北京猛禽救助中心近两年的接救情况来看，鸟类遭到人为伤害并非个案。
今年1月25日，一只普通鵟来到北京猛禽救助中心，它同样有过被非法饲养的经历，原因是它的初级飞羽全部被剪，趾甲尖也都被剪短。大面积的羽毛损伤需要通过自然换羽来解决，今年春天它开始换羽后，趾甲长到了正常的形态与长度，被剪掉的飞羽也基本换完。9月19日，这只普通鵟在延庆区的百鸟草甸回归自然。
当然还有更极端的案例。2023年11月15日傍晚，在通州区新华北路的一座公路桥上，赵静女士发现一只双脚被胶带捆绑的红隼。这只红隼来到北京猛禽救助中心后，康复师发现其部分初级飞羽、所有趾甲以及上喙都被人剪断，双侧的第三趾都被人从关节处掰断，骨头已经暴露。中心的康复师们怀疑，这只红隼是被人虐待后绑住双腿，丢弃在公路桥上。
“猛禽是靠爪子捕猎，它双侧的第三趾都被截掉一部分，如果其余的趾甲不能长出来，那它将无法回归野外。”据北京猛禽救助中心主管郑智珊介绍，中心所有康复师都担心这只红隼的趾甲不能再长出来，但让人欣慰的是，它在中心治疗的10个多月期间，逐渐康复并且达到放飞标准，于9月26日在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重归蓝天。
对话
因人为伤害接救猛禽平均每年降至19只
对话人：北京猛禽救助中心主管郑智珊
北青报：中心接救猛禽的线索来自哪里？
郑智珊：北京猛禽救助中心已成立23年，接救猛禽达40种6000多只，比较常见的有红隼、红角鸮、纵纹腹小鸮，也接到过比较罕见的猛禽如金雕和秃鹫，接救地点覆盖北京的16个区，其中大部分来自公众的救助线索。接救的原因包括虚弱、撞击建筑物，也有疑似非法饲养等情况。在接救过程中，我们还遇到过有的救助人非常谨慎，担心自己救助猛禽的行为会构成非法饲养野生动物罪，可见公众对于野生动物和相关法律法规的敬畏之心。
北青报：在中心接救的猛禽中哪类伤情比较突出？
郑智珊：从近三年的接救情况来看，“鸟撞”是日益突出的现象。在城市中有很多高大建筑物，外立面有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像镜子一样会反射高大植物，猛禽在高速飞行时不容易分辨出玻璃幕墙的存在，从而导致撞伤、骨折。中心的康复师经常要为猛禽治疗骨伤，并进行术后康复。我们会宣传推广“防鸟撞贴”进而降低鸟撞的概率。
北青报：在中心接救的猛禽中，遭人为故意伤害的情况多不多？
郑智珊：从中心接救猛禽的伤情分析，非法饲养猛禽、人为伤害猛禽的情况的确存在，但从总体数据来看，这样的情况明显在减少。北京猛禽救助中心成立于2001年12月，从2002年开始计算，中心成立的前五年，因人为非法饲养、贩卖、伤害原因接救的猛禽平均每年有98只，但近五年来这一数字明显下降，平均每年接救19只。
北青报：市民如遇伤病猛禽该如何处理？
郑智珊：在我国，所有猛禽都被列为国家一级或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它们对维持生态平衡发挥着重要作用。市民如遇到伤病猛禽，可第一时间联系北京猛禽救助中心（救助电话：01062205666）。
本组文并摄/本报记者崔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