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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咱们聊过日本天皇照片“御真影”的历史（详见：天皇御真影：水泡了，火烧了，那你就去切腹吧！| 循迹晓讲）。这背后是一部牺牲普通人造神的血泪史。而日本在二战中的盟友纳粹德国在造神这方面还要过分。当时纳粹德国为了造希特勒这尊大神，不仅要用绝对忠诚的摄影师拍摄，而且照片也要经过层层审核才能挂在公共场合供德国人民瞻仰。
◇ 图为检阅冲锋队的希特勒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不仅如此，希特勒还在其他的方面刻意造神，直到战争最终失败，他在相当一部分的国人心目中也还是崇高的存在。那么，希特勒和他的摄影师有什么故事？他是怎么造神的？今天就来聊聊这些。
对于纳粹党来说，其夺权和统治的最根本逻辑概括起来有两点，其一是希特勒过去为德国流过血卖过命，因此完全有资格去带领德意志完成崛起和复兴。其二就是纳粹首领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首领，他们完全有资格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领导人民，哪怕这样的方式给老百姓带来无穷的痛苦，但人没有资格和神去争论。所以，为了让这个逻辑变得合理可信，纳粹党就必须要用各种手段造神。
◇ 图为德皇威廉一世油画像
而当时西方的摄影艺术已经非常发达，在以前要想宣传君主的形象，都要请画家画出来，不仅不能家家户户挂一张，而且一张画的成本太高，根本花不起这个钱。现在只要拍几张照片，就能把希特勒的照片印在报纸海报画册上，这种传播力度和宣传效果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因此早在纳粹党成立之初，希特勒就有自己的私人摄影师，其中最著名的叫海因里希·霍夫曼。
◇ 图为海因里希·霍夫曼
◇ 这张无意间拍摄的照片后来刊登在纳粹党媒《人民观察家画报》上，以展示希特勒对日耳曼民族的忠心。图为慕尼黑音乐厅人海中的希特勒，不过，需要指出这张照片也被部分学者认为是伪造的，是纳粹用来宣传造神的一个手段
关于他担任希特勒的原因有各种说法，比较流行的一种观点认为，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霍夫曼在慕尼黑音乐厅广场拍下了一张万众欢呼庆祝战争的照片，其中把后来的下士希特勒给拍了进去。还有说法认为1919年战争结束之后的动乱中霍夫曼参与了对慕尼黑革命的镇压，随后对意识形态相近的纳粹党有了好感。不管真相是哪个，1921年起这霍夫曼就开始担任希特勒的私人摄影师了，而在纳粹党的夺权之路上，那张1914年人群中欢呼的希特勒形象被反复用做宣传，为纳粹后来赢得民心出力不少。
◇ 图为早期的希特勒标准像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 图为与“纯雅利安人儿童”亲密合影的希特勒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1933年纳粹党夺权之后，霍夫曼继续担任希特勒的御用摄影师。他为希特勒拍了不少充满阳刚之气的照片，这些照片重点突出希特勒的眼睛，因为希特勒本人的长相并不是身材高大满头金发，严重拖了雅利安民族的后腿，所以要想突出他的神性就只能突出他的眼睛。霍夫曼的作品经过宣传部审查之后被分发到德国各大政府机构和军队当中，所以我们看二战的照片当中德军指挥部是真的要挂着元首照片，其原因也就在这里。
◇ 图为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的希特勒
除了这些画像之外，霍夫曼给希特勒拍的照片也出现在纳粹的官方报纸《人民观察家报》上，让德国人民随时随地感受元首的温暖，而当时的德国邮政使用的邮票也有不少希特勒形象的版画图案，它们的来源也是霍夫曼的摄影作品。
◇ 图为正在练习演讲的希特勒 拍摄者为海因里希·霍夫曼
当然，既然希特勒要造神，那就不是什么照片都能拍的。霍夫曼由于职责原因，和希特勒形影不离，但是他被禁止偷拍。有一次希特勒在山间别墅伯格霍夫和一只小猎犬玩耍，霍夫曼拍下了照片之后，希特勒却禁止他发表，因为在希特勒看来，一名伟大的政治家是绝不能跟小狗玩耍，能配得上他的只能是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
◇ 图为希特勒和他的爱犬
◇ 图为身着传统短裤的希特勒
除了不能拍摄小狗之外，希特勒还有很多禁止发表的照片，只要有损于德意志唯一伟大正确的元首形象，这照片就绝对不能发。比如希特勒的发家之地是巴伐利亚的慕尼黑，当地传统服饰是皮质短裤，希特勒掌权之前霍夫曼给他留下了不少穿这种短裤的照片，而在他掌权之后所有这样的照片都被禁止流通。
霍夫曼的摄影技术到底怎么样，在艺术圈子里争议很大，有的人直言不讳地骂着说这位的艺术品味也就是水管工的水平，但谁让他那么懂得希特勒想要什么呢？对于这位摄影师的造神，希特勒自然也是非常满意，对霍夫曼也是倍加信任。
◇ 图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约现场
1939年8月，纳粹德国同苏联签署《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特地嘱咐霍夫曼到莫斯科拍摄斯大林的耳垂特写，以验证他是不是犹太人。有了元首这样的信任，霍夫曼不发大财简直就没天理了。战争期间几乎所有德国官方允许的希特勒照片都要给霍夫曼版税，甚至连邮政部门也要给霍夫曼版税。而他在纳粹的生财之道绝不止于此。
◇ 图为希特勒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纳粹官方非常反感所谓的“堕落艺术”，也就是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很多艺术家的作品被没收，而霍夫曼通过自己的渠道把这些被没收的作品卖到国外，赚了个盆满钵盈。他为元首造神，元首投桃报李，这才是赢两次，赢麻了。
当然啦，希特勒在当时的造神是全方位的，除了照片要严格控制，他的声音也得被严格控制。早年纳粹党夺权之时，希特勒靠着富有煽动力的演讲征服了无数听众的内心，在他掌权之后，希特勒留在公众耳中的声音也永远是那种激情澎湃很有精神的演讲。
◇ 图为青年纳粹党徒聆听希特勒“教诲”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至于希特勒自己平时怎么说话，他是绝不容许别人知道的，自然也不可能有相关的音频流出来。所以二战结束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希特勒平时说话是怎样的风格和语调，直到芬兰流出了一卷录音带，这是1942年6月希特勒跟芬兰的曼纳海姆元帅在列车上会谈的时候，芬兰随行人员在车厢里装的窃听器给搜集的音频。
当时会谈结束后德国党卫军对车厢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也当场发现了窃听器，于是德国马上对芬兰提出了严重抗议，但当时元首希望后者能主动进攻列宁格勒分担德军的压力，算是德国有求于芬兰，所以这抗议也没什么作用，芬兰方面只是答应绝对不在战争时期放出这段音频就是了。
◇ 图为正在看报纸的希特勒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后来世纪之交拍摄电影《帝国的毁灭》时，扮演希特勒的演员布鲁诺冈茨对着这段仅存的希特勒平时讲话音频反复研究，这才造就了电影里传神的表演和诸如“元首的愤怒”这样的名场面。
如此从多维度造神，纳粹自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这些代价是值得的。直到1945年纳粹行将崩溃之时，还是有不少普通民众对希特勒无限忠诚。纳粹德国前线兵败如山倒，后方的纳粹官员有不少在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这该怎么解释呢，当时的德国民众自发地觉得，这一切都是中低层官僚从中作祟，套用水浒传的说法，那就是“元首自然是至圣至明的，只不过为奸臣所惑，暂时昏昧”。所以当时德国民众有个说法，叫做“如果元首知道就好了”。
◇ 图为接受德国人民致敬的希特勒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 图为希特勒，戈林等人观看大众甲壳虫汽车模型 海因里希·霍夫曼拍摄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至圣至明的元首早就把自己关进了柏林的地堡，对外界的很多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后世的历史学家总会说，到了战争的最后阶段德国民众对元首的崇拜荡然无存，但事实并非如此。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希特勒还是有相当多的追随者，这和通过照片和声音等的造神运动密不可分。
如今虽然纳粹德国早就成了历史名词，但纳粹对希特勒的造神还是值得我们深思，它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渴望一个不用自己负责而可以全身心托付的神，既然你们想要神，那么就给你们这样的一个神，到后来哪怕这样的一个神把整个国家和民众带进了地狱，那也有相当多的人无怨无悔。只要这样的人性弱点还在，那么还会有后来者采取类似的办法造神，也一定会有无数的追随者誓死追随，这也就是历史的悲剧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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