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评论
作者：曾玉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王加特，民智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正文约35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正当10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布鲁塞尔会见27位欧盟领导人和32位北约国防部长，讨论其引以为豪的能够结束俄乌冲突的“胜利计划”时，有消息报道称“朝鲜正在向俄罗斯占领的顿巴斯地区派遣军队，甚至可能有士兵伤亡。”《华盛顿邮报》援引乌克兰情报官员的话称，“‘数千名’朝鲜步兵正在俄罗斯接受训练，他们可能在2024年底前被派往乌克兰前线。”
几乎同时，韩国方面也放出类似的消息。韩国国家情报院（以下简称国情院）于随后一天附和表示，“朝鲜决定派遣特种部队等四个旅的兵力协助俄罗斯作战，总计为1.2万人左右。其中，第一批将有1500人抵俄。”消息人士还称，预计朝鲜将向俄乌战区派遣最精锐特种部队“11军团”（又称暴风军团）麾下的4个旅；首批1500人从朝鲜北部的清津、咸兴、舞水端附近地区搭乘俄罗斯太平洋舰队麾下的4艘登陆舰和3艘护卫舰前往俄罗斯远东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预计不久后第二批士兵将启程。
▲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于 6 月 19 日在平壤举行会谈。
为了说服西方确信“朝兵入俄”的真实性，乌克兰方面提供了一些具有引导性的细节。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称，乌克兰战略通信与信息安全中心向该媒体透露了一段视频，其中显示一长队士兵似乎在抵达俄罗斯后被要求填写一份问卷，以提供帽子、头饰、制服和鞋子的尺寸。在与CNN分享的一份所谓“问卷副本”中，表格顶部用俄语书写，而各种尺寸选项则以韩语书写。此外，乌克兰方面坚信，这些士兵是用韩语沟通的。不过，这些信息并不足以被信任与采纳。由于“问卷副本”的真实性存疑、音频质量较差导致对话内容无法被完全听清，CNN方面认为无法证实这些所谓“证据”的真实性。
俄乌问题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胶着，不如说是无解。西方对乌更大援助的兑现、解除武器使用限制、和平谈判的契机与条件等等，目前都卡在“无解”的节点。短期来看，能融化僵局的条件有二。一是俄乌其中一方能够就停战条件让步。尽管此前有消息称乌克兰或将让步“向俄割让领土”，但这一可能性在泽连斯基不久前公布的“胜利计划”中已经明确排除。二是如乌克兰所期望，等美国大选结束后，靠新一届美国政府作为外力推动。可以预见的是，特朗普结束俄乌冲突的方式很可能比较“粗暴”；而哈里斯即使将做出对乌克兰相对有利的决策，但也是有限的“突破”，更多还是维持与消耗。
乌克兰方面声称“朝鲜士兵可能被派上乌克兰战场”，是紧随泽连斯基公布“胜利计划”之后的。泽连斯基在基辅议会中表示，该计划如果如期进行，“可能于明年结束这场战争”。胜利计划的关键内容包括5点：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军事联盟；加强乌克兰对俄罗斯军队的防御，包括在俄罗斯领土上使用远程武器，以及继续在俄罗斯领土上进行军事行动；在乌克兰领土部署非核战略威慑力量；美国和欧盟联合保护乌克兰关键自然资源并共同利用其经济潜力；战争结束后，用乌克兰士兵取代驻扎在欧洲各地的一些美国军队。如果俄乌冲突没有决定性的突破，这份“胜利计划”很可能还是乌克兰单方面的“自欢”。在这个时候，“朝兵入俄论”很可能是乌克兰为“胜利计划”的实施提供的新的背景基础。
在乌克兰看来，如果能让西方相信朝鲜的力量即将介入俄乌冲突，就能够使“胜利计划”中的很多内容成为现实。作为西方的另一个重要假想敌，朝鲜军队假如进入俄罗斯占领地区并在未来介入俄乌冲突，令西方猜忌的“朝俄同盟”就实现了从概念到现实的首次实践，意味着西方的两位“假想敌”联合一起降临到“家门口”。乌克兰方面期望能在西方国家间构建起这样的恐惧，呼吁盟友加强对俄罗斯的回应，特别是解除对乌克兰使用远程导弹袭击俄罗斯境内深处的限制。这可能导致俄乌战争进入新的发展局面。
▲2023年7月15日星期六，韩国总统尹锡悦（左）和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右）在乌克兰基辅发表演讲后合影。
与此同时，韩国方面也在渲染朝鲜因素渗入俄乌问题所引发的恐惧。据韩国方面预警，这可能是朝鲜首次“大规模干预国际冲突”。韩联社记者于10月20日获悉，韩国人造卫星拍摄到俄罗斯舰艇输送朝鲜特种部队兵力的相关图像。政府消息人士声称，结合韩国卫星和外国民企卫星所拍摄的图像等资料进行综合分析，可以确认所谓“朝鲜特种部队被派往俄罗斯的事实”。
韩国国情院表示，这些士兵从10月8日到13日向俄罗斯东部进发，他们被配备了俄罗斯制服、武器和身份证，并被分配到由西伯利亚士兵组成的部队，从而将他们伪装成俄罗斯人。据悉，首批人员已分散驻扎在俄军位于符拉迪沃斯托克、乌苏里斯克、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等地的基地。在结束适应性训练后，他们将立刻投入前线。首尔方面还报道称，自2023年8月以来，朝鲜向俄罗斯提供了多达70批约13000个集装箱的武器，其中包括导弹、反坦克火箭以及多达800万枚急需的122毫米和152毫米炮弹。
▲ 2017 年 4 月 15 日，在平壤举行的纪念朝鲜开国元勋金日成诞辰 105 周年的阅兵式上，士兵们手持武器坐在一辆载有火箭的车辆上，驶过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看台。
朝韩最近的紧张局势不言而喻。回顾自10月9日以来朝鲜的一系列举动——10月9日，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发表声明，宣布即日起将完全切断与韩国连接的铁路与公路，并进行防御设施要塞化加固工程；11日，朝鲜外务省通过朝中社发表重大声明，谴责韩国将无人机渗透至平壤，称这是“严重的政治、军事挑衅行为”，将安排一切攻击手段保持“备战状态”；13日朝中社报道称，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下达作战预备指示，命令国境线附近的炮兵联合部队和负责重要火力任务的部队进入“完全射击准备状态”；15日，韩国联合参谋本部表示，朝鲜当天在军事分界线以北爆破东西部的连接朝韩的区间通路；17日，经朝媒证实，朝鲜通过修宪明确将韩国定义为“敌对国家”。
至此，朝韩关系迅速恶化。有分析认为，虽然近期朝鲜的“大动作”此起彼伏，但究其政治议程本质，可能未必如表面上那么令人不安；对于韩国来说，这些都“不是突然的晴天霹雳”。不过，尽管双方现在没有具备发生彻底真枪实弹的对抗的条件，但骚动和敌意已经明显。在南北关系急速降温之际，“朝鲜出兵入俄”的传闻令韩国更加不安，因为如果此事属实，这对于韩国来说意味着走向失重。
今年六月，俄罗斯总统普京与朝鲜劳动党总书记金正恩签署《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普京表示，该条约是将两国协作提升至新水平的突破性文件；金正恩称该条约将使双边关系提升为类似于“联盟”的关系。条约特别提到，“如果一方受到某一国或数国武力攻击，并处于战争状态，另一方将立即以一切可用手段向前者提供军事和其他援助。”从这个角度来看，韩国单方面宣称“朝鲜士兵或被派入乌克兰战场”，看似是韩国担忧朝鲜力量介入导致俄乌冲突局势升级，但实际上韩国更深层的担忧是：一旦朝韩之间发生武力冲突，俄罗斯可能会介入站在韩国的对立一面。换句话说，韩国“朝兵入乌论”的声称背后是对“俄军入韩”预设的担忧。事实上，正如韩联社18日在报道中指出，“若韩半岛发生紧急情况，俄罗斯军事介入的担忧恐成为现实。”
和乌克兰一样，韩国也希望通过扩大“朝兵入俄”的消息势头引起西方的警醒，但韩国更多是期望西方国家能够共鸣自己对长远未来的担忧。尤其是现在南北关系急速降温之际，对朝鲜半岛局势投入更多重视，为韩国提供更多支持。10月21日晚些时候，韩国总统尹锡悦与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通话，敦促北约对俄罗斯与朝鲜日益加强的合作采取“具体反制措施”。除此之外，韩国方面可能还希望加强美日韩三边军事合作，以应对结成的“朝俄同盟”，为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尽管乌克兰和韩国都在大力为“朝鲜出兵援俄论”升温，但西方却正在展现出降温与回避的姿态。对此，北约秘书长马克·吕特表示，他无法“证实有关朝鲜士兵目前积极参与战争的报道”；美国副国务卿库尔特·坎贝尔虽然对这一消息表示震惊，但他同样表示无法证实乌克兰方面有关“朝鲜派遣士兵为俄罗斯作战”的说法。
西方目前不想在俄乌问题姿态上有所变动，尤其是乌克兰加入北约问题。在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中，邀请乌克兰加入北约被置于五条之首。泽连斯基似乎认为，宣称朝鲜军队进驻俄罗斯、炒作朝俄同盟不仅能够加剧西方的担忧，也能为乌克兰纳入北约提供契机与“合理性”，但这样做很可能适得其反。乌克兰经过多轮至今未能如愿入约，最重要的原因表示受北约第五条集体防御原则的制约（注：该原则承诺对任何一个成员国的攻击，被视为对所有成员国的攻击）。北约成员国本就始终避免直接卷入与俄罗斯的冲突，如果乌克兰让西方相信对方阵营的力量正在增强，便等同于提醒西方卷入对俄冲突的成本将进一步升高，这无疑将乌克兰与北约的门槛拉得更加遥远。
▲ 韩国外交部副部长金弘均（右）就此事在首尔外交部会见俄罗斯大使格奥尔基·季诺维也夫
更何况，西方国家现阶段正自顾不暇，尤其是美国现在正忙于大选事务，在目前特朗普与哈里斯的选票极其相近的情况下，没有党派会选择在俄乌冲突上打冒险牌。对于两党来说，现在的其中一个核心原则便是求稳，即在大选之前不再任何一个议题上激发变动。无论如何，“朝兵入俄论”目前没有收获乌克兰和韩国想要的效果，泽连斯基的“胜利计划”在西方没有引起他想要的赞赏，朝韩的局势依然在不明朗中持续动荡。
参考资料
作者简介：
曾玉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研习兴趣为美国外交政策，中美关系，比较政治、选举政治；王加特，民智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伦敦国王学院硕士，研究领域为新媒体与政治传播、战略叙事及话语分析。
编务：李 娜
责编：王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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