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还浓情蜜意，对着你的雀斑说“可爱”，可是今天看到他整个人仿佛都在抗拒着你的接近。
“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这是东野圭吾《变身》中的一个场景。
这个小说，东野圭吾是在坐公交车时构思出来的，据说只花了20分钟，但目前的销量已经突破了100万册。
这里的变身，换成起点小说的说法，应该叫“夺舍”。
当你从沉睡中醒来，你曾向往的水彩变成毫无逻辑的色块，你曾挚爱的爱人不再是你爱的人。世界依旧是世界，而你不再是你。
你，会怎么办？
昏迷三星期后，纯一终于醒来
却发现自己正在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叫成濑纯一，那年他24岁，就职于工业机械厂服务部。在单位，他被同事们称作“老实蛋”，他的妈妈有句口头禅是“阿纯很胆小，诚实善良是他的优点”。
他没什么特长，只对画画很感兴趣，父亲去世后，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纯一学习画画的希望也破灭了。他选择进入职业学校，边工作边学习。闲暇之余，纯一拿起画笔，继续他的爱好。
有一天，纯一在画具店遇见了让他倾心的女店员阿惠，相知、相爱，日子平淡如流水，宁静，却也温暖。
然而，一场无意中撞上的枪击案却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
在一次抢劫案中，他因救一个小女孩，被抢劫犯一枪击中右脑，当场脑死亡。
幸运的是，医院及时为纯一实施了换脑手术，将纯一救活了。
大难不死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自从做了换脑手术后，纯一的世界就彻底颠覆了。
不光是纯一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变了一个人，就连他自己，也对这个世界感到越来越陌生。一个找不到自己、无法控制灵魂之人内心的惶恐和凄凉，令人心碎。
纯一发誓要找回自己，找回自己右脑的源头。几经周折，当他真正揭开一道骇人听闻的黑暗之门时，他已不可挽回地滑向了无边的深渊。
拒绝精神内耗，倒不如痛快发疯
纯一从小是胆小的孩子，被邻里的孩子欺负，被母亲忽视，被父亲轻蔑地对待。可以说，他从小处在压抑的成长状态里。离开家之后，他在机械厂工作，重复着一日又一日枯燥的工作，他又重新开始了绘画。
在独自生活、没有家人依靠的日子里，他用画画延续自己对生命的热情。也因为绘画的机缘，他遇见了喜欢的姑娘。
原生家庭带给他的阴影，好像渐渐地在淡化。但内心中的那头野兽，仿佛一直在蛰伏，终于在一次换脑手术后爆发了。
他，彻底地“癫”了。
原本胆小懦弱的他，如今却坐立不安，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躁动；从不爱喝灌装咖啡的他，突然想喝了；与女友亲热时，那些曾被他视为单纯可爱的雀斑也变得丑了起来。
更离谱的是，被称为“老实蛋”的他，出院后不但把所有工友都教训了一遍，还动手打了一个和他争吵的工友。
纯一是一个悲剧人物，他身上有着我们普通人的影子。老实、勤勤恳恳，平时尽量避免给人添麻烦，有什么不开心的只会往肚子里咽……所以，他一路走向坠落，也有一种普通人走向恶的无力感。
“我的一生空虚乏味，做的决定总是偏执而极端。人们指责我不该这样活，我点头哈腰，关起门来疯狂哭笑，出生亦由不得我选择，连下地狱也不允，满嘴仁义欲渡我成佛，以爱之名捆我一生在炼狱。斥我不惜命，非得我虚情假意，与你笑得春风万丈站在光里。我已没了呼吸，没人在意。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纯一。”
纯一内心的挣扎恰如这段话，成了矛盾的综合体。
人的一生中，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压力，升学、求职、买房、孩子上学……太多了，有时候难以负荷这样的高压，陷入无穷无尽的内耗之中。
压抑而内耗地活着，倒不如像换脑后的纯一一样，抛掉唯唯诺诺的性格，释放天性， 有时候你会发现，这样的自己其实活得更幸福。
你是否也有想拼尽一切保护的东西？
一个人的性格，是否会因为脑移植而变得不同。当一个人换脑后，他是否依旧还是自己，而捐献者是否会因此而延续了部分自己的生命。一个躯体，能否装下了两个人？
小说向读者抛出了一个灵魂拷问：何为生，何为死？这个在哲学上都没有明确答案的难题，小说显然也不打算给出答案。
没有自我意识，只有呼吸、心跳、脑波，算活着吗？
纯一发现，他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是去表达爱。
所以他在最后说出：“我忘不了自己曾爱过你。”
即使我不再是我，即使我已经成为穷凶极恶之徒，即使整个世界已经沦为废墟，我仍然用生命来爱你。
我们发现：活着，有时候是件奢侈的事情，有时候却是件残酷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或是一种执念，它就隐藏在内心或是大脑的最深处。你平时可能感觉不到它，但是当有人闯进这个禁区，你会发现，自己会不由自主的去捍卫它，保护它。
在《变身》中，东野圭吾把目光着眼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边缘人。纯一只是其中的典型，他身上有着很多普通人的影子。
剥开医学的外衣，本质还是两个灵魂的较量。该死的最终还是死了，不是杀光所有人后的走投无路，也不是杀人不成悲剧地被杀。面对一个确定没有办法战胜的恶魔，能做的并且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持灵魂最后的纯洁。
如果说第一次的“死”，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肉体的勇敢，那么第二次的“死”，则是灵魂深思熟虑后的抉择，是真正的不惧死的勇气。权威的医学教授帮不了他，经验丰富的心理学家也帮不了他，不惜牺牲色相也要追求科学的女护士让他愈发恶化，然而最终唤醒他灵魂的，只是一个不那么漂亮又很庸俗的雀斑。
别的人，都是因为自己曾经种下的罪因，而去寻求自我救赎之路；纯一却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善，而走上一条注定不归的自我救赎之路。他不是社会精英，也不是退役的英雄。他可以被别的灵魂占据，做出罪恶的事。但最终，他用普通人能做到的方式，保护了自己灵魂的纯洁。
或许，真正能够触动人心的，并非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外表，而是那一抹淡淡的、如阳光下细小尘埃般，无法被岁月洗去的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