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 | “布拉斯·库巴斯”和属于巴西文学的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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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对文学随心所欲的改编啊!”巴西仓库剧团演出《布拉斯·库巴斯死后的回忆》时,这句来自改编者和导演自由发挥的台词有着和原作小说旗鼓相当的黑色幽默精神。这是一部“随心所欲改编小说”的戏剧吗?是,又不是。“这部被誉为巴西文学‘圣经’的小说揭示了巴西社会在新旧交替的动荡时代的众生相”,这句字幕在开演前就高悬在舞台上方,它是事先张扬的明确告示:这不是戏剧对小说的改造,而是让小说在舞台上“活”起来,这是属于作者马查多·德·阿西斯和巴西文学的剧场。

巴西直到1888年成为西半球最后一个取消奴隶制的国家,马查多在1839年出生时,巴西仍是蓄奴制社会,他的父亲是黑奴和白人的混血儿,母亲是来自葡萄牙亚速尔群岛的白人洗衣女工。这个患有癫痫和口吃的浅肤色混血儿,在十几岁时做排字工和校对员糊口,也是在寒微的工作中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他先后经历诗歌和戏剧创作的挫败,直到以写浪漫小说成为被评论家奚落的畅销书作家。到了40岁,他接受了自己作为边缘作家的命运,抛开长久以来的谨小慎微,写出一部他自己都不指望成功的不合常规小说,这就是《布拉斯·库巴斯死后的回忆》,小说有着惊世骇俗的开始:“谨以这些死后的回忆,献给最先啃噬我尸骸的蠕虫。”小说家用亡灵的口吻讲述布拉斯·库巴斯一生的故事,这个名字是明确的寓言,是“巴西(布拉斯)”和“古巴(库巴斯)”的谐音。

话剧《布拉斯·库巴斯》不是对小说的转述,而是让作家及其写作背景成为开启戏剧的序幕。最先出现在舞台上的是马查多本人,他讽刺并控诉巴西社会“废奴”的不情愿和不彻底,他创造无中生有的“布拉斯·库巴斯”,这是黑色幽默的“我控诉”。在如同三联画一般分隔开的舞台上,作家马查多占据着一个角落,接着,由他创造出来的“死后回忆”的叙事者游走在舞台另一侧,这个讲故事的幽灵串联了布拉斯·库巴斯从出生到死去的片段,那些热闹、乖张、荒唐、怪诞的场景,在舞台上川流不息,如同循环放映的幻灯片。

话剧《布拉斯·库巴斯》让虚构的库巴斯生前往事、死后亡灵的嬉笑怒骂以及原作者的写作意图这三条线索平行地呈现在舞台上,故事情节、讲故事的人和对故事的评述被并置着形成一幅层次丰富的壁画,这是用戏剧的方式揭开一场文学游戏的谜底。我们坐在剧场里,不仅看到作家写什么,更从激昂热烈的表演中分辨出作家怎样写、为何写。

马查多把他的小说形容成一场远行,他总结:“布拉斯·库巴斯在生命本身之中旅行。”话剧《布拉斯·库巴斯》也是这样一场远行,是深入马查多和巴西文学密林中的旅行——见证马查多从奴隶的后代成为巴西文学院创始人和院长,见证他曾憧憬巴西的国家进步和国民自我实现,又终于对父权制下的奴隶社会幻灭,“到头来,当代是那样可怜,像过去的一样。当代过去了,接踵而来的时代也过去了,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单调。”在舞台上,布拉斯·库巴斯死后的回忆,也成了马查多·德·阿西斯死后的回忆。

  作者:柳青

文:柳青图:剧组供图编辑:李婷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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