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普数据看我国人口老龄化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所李璐研究员

根据统计局公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截止2020年11月1日，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到2.64亿人，老年人口占比达到18.7%；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1.9亿人，占比13.5%。从七普数据看我国人口老龄化，有几个基本判断：

观点一：我国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人口大国积极应对有空间

从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来看，2020年11月1日较2019年底增加1000万人，高于2015-2019年年均增加老年人口800万人的速度。除了七普数据具有较高的覆盖率和准确率以外，也说明我国老龄化程度已经进入加速阶段。据预测，“十四五”时期，我国老年人口增幅将明显较“十三五”时期加大，年均增加老年人口1000万人以上。七普数据显示，这一阶段已经来临。按照这一发展趋势，“十四五”期末，老年人口数量即将突破3亿人。届时老年人口占比将超过20%，我国将进入深度老龄化国家。从远景来看，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规模在2035-2050年进入缓速增长区间，预计2052年达到顶峰4.9亿人，随后开始缓慢下降，到2100年约为4.03亿人，较峰值期减少了8700万人。

虽然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但我国作为14.1亿国民的人口大国，人口结构仍保持旺盛活力。七普数据显示，我国人口平均年龄为38.8岁，劳动年龄人口超过8.94亿人，少儿人口比重回升，这些都是我国人口老龄化进程中的积极因素，也是我国人口政策持续推进的源动力。我们相信，中国这艘大船能够协调和兼顾好人口结构之间的顺畅转序，载着14.1亿人民群众持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观点二：区域人口老龄化呈现分化，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是根本

从七普数据看，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在省市之间分布不均衡，呈现分化态势。全国人口老龄化排名前七位依次是：辽宁（25.72%）、上海（23.38%）、黑龙江（23.22%）、吉林（23.06%）、重庆（21.87%）、江苏（21.84%）和四川（21.74）。可以看出，老龄化程度较高的省市聚集在东北地区、长三角地区、川渝地区等。近期，根据部分城市发布的2020年统计公报数据可见，东北地区的沈阳、鞍山、抚顺等城市，以及长三角地区的无锡、常州、泰州等城市，均为人口自然负增长地区。地区人口老龄化程度、人口自然增长率以及人口集聚度等指标，均与区域发展之间存在着较强的关联性。分情况来看：

长三角地区是人口净流入地区，七普数据显示，长三角地区人口进一步集聚，占全国总人口近40%。由于外来人口持续注入，使得长三角三省一市呈现出户籍人口老龄化程度高、常住人口老龄化程度适中的现象。以上海市为例，2020年底户籍人口老龄化率为36.1%，而常住人口老龄化率是23.4%，相差近13个百分点。长三角地区部分城市人口自然增长率下降，但通过引入外来人口，保持一定的经济发展速度，能够有效平滑人口老龄化的影响。所以，实现经济与人口集聚程度相协调，经济发展水平与老龄化水平相一致，是推动区域与人口长期均衡可持续发展的关键所在。

重庆、四川等西南省市老龄化程度高，值得引起关注。成渝双城经济圈是西南地区的重要发展引擎和全国经济新的增长极，战略地位可见一斑。为有效缓解人口老龄化程度对实施区域战略的影响，应协调好成渝地区人口结构与经济发展的关系，选取与人口老龄化相适应的重点特色产业，如发展银发经济中的康养产业等，力争实现人口结构与产业结构相适应、相促进，为西部省份探索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经验提供优秀案例。

东北三省近年来人口自然增长率为负，同时人口净流出，老龄化率持续升高，人口结构变动对产业结构、公共服务和地区安全的影响亟需加以重视。经济与人口协调方面，东北三省可以重点发展重型装备制造等技术、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旅游业等吸引季节性流动人口，活跃地方经济。但值得注意的是，东北地区边境线长，边境地区人口老龄化程度深对边境安全造成较大影响，需加强边境人口集聚，确保边境地区安全。

观点三：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低于世界发达国家水平，借鉴经验正当时

七普数据显示出我国老龄化发展全貌，通过与世界主要国家的对比，才能为我国在全球人口老龄化进程中准确定位。《世界人口展望（2019）》报告指出，2019年全球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为9.1%，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在经历老龄化过程。同期我国这一比重为12.6%，2020年发展至13.5%，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分大洲和地区来看，2019年欧洲和北美地区老龄化程度最高，达到了18%；接下来是澳大利亚/新西兰为15.9%；东亚和东南亚地区紧随其后，老龄化程度为11.2%；撒哈拉以南非洲老龄化程度最低，为3.0%。可以看出我国老龄化水平低于同期欧洲、北美、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家地区。

进一步进行国家间的老龄化程度比较，可以看出，我国当前老龄化程度普遍低于主要发达国家。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19年世界主要发达国家中老龄化程度（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最高的为日本，达到28%，是世界上唯一老龄化程度超过25%的国家；老龄化程度在20%-24%之间的主要发达国家包括：意大利（23.01%）、葡萄牙（22.36%）、芬兰（22.14%）、希腊（21.94%）、德国（21.56%）、保加利亚（21.25%）、克罗地亚（20.86%）、马耳他（20.82%）、法国（20.39%）、瑞典（20.20%）、斯洛文尼亚（20.19%）、立陶宛（20.16%）；老龄化程度在18%-20%之间的主要发达国家包括：爱沙尼亚（19.99%）、丹麦（19.97%）、捷克（19.80%）、匈牙利（19.69%）、西班牙（19.65%）、荷兰（19.61%）、奥地利（19.08%）、比利时（19.01%）、瑞士（18.84%）、英国（18.51%）。主要发达国家的经验显示，人均GDP水平提高与老龄化程度存在一定的相关性。当前欧洲国家老龄化程度较高，普遍高出我国7个百分点及以上；美国、加拿大的老龄化程度在16%-18%之间，分别高出我国2019年老龄化程度3.6个和5.0个百分点；东亚和东南亚主要发达国家老龄化程度除日本高居世界首位外，韩国高出我国2.5个百分点，新加坡与我国较为接近，低于我国0.2个百分点；俄罗斯2019年老龄化水平高出我国2.5个百分点。综上可以看出，除新加坡外，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同期老龄化水平均高出我国2.5个百分点及以上。据预测，到2030年我国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达到16.87%，仍低于届时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的老龄化水平。

观点四：“十四五”时期低龄老年人口数量增长，发展银发经济是机遇

“十四五”时期，1960s出生的人群陆续进入老龄化阶段。受1959-1961年出生人口减少和1962-1970年生育高峰的影响，“十四五”时期老年人口增长呈现先慢后快的特征。据预测，到2025年，我国老年人口突破3亿人，其中1960-1965年出生（即60-65岁）的老年人就将达1亿人。有研究表明，2021-2035年期间，我国将出现60-69岁低龄老年人口数的高峰期。一方面，及时采取有效的疾病预防、健康管理等康养结合措施，提高低龄老年人健康水平，就能降低其进入高龄期（80岁及以上）的分年龄组失能率、失智率和患病率，不仅有利于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生命质量，而且对于减轻医疗保险、长期护理保险支出负担，缓解家庭、社区、机构的照护压力，都具有积极作用。另一方面，“60后”进入老年阶段，消费意愿和能力都具有较大提升，市场及时捕捉老年人需求结构变化的商机，有利于推动银发经济成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支点。

三点建议：

我国是世界第一人口大国，人口结构变动对国家发展和全球地位举足轻重。通过七普数据可以发现，我国人口老龄化规模大、速度快、区域分化的特征日益明显。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在全社会形成正确看待、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综合态势，对于缓解人口老龄化压力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提出以下建议：

首先，人口老龄化不仅局限于老年人群体，而是关乎国家竞争力、民族永续的国家大事，事关每个人。人口老龄化是全球各国都在经历的人口结构变化，总体趋势不可逆，但发展幅度仍可控。人口老龄化虽然对经济社会发展具有一定负面影响，但也并非洪水猛兽，只要做足准备、积极应对、系统应对，我们有能力探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大国应对之路。在此基础上，应号召全社会正确看待、认识并接纳人口老龄化基本国情，不断获得社会共识，推动社会结构和产业结构逐渐调整并适应人口老龄化发展，加强政策储备和服务保障。

区域人口老龄化程度分化，为各地提出了共同的问题：如何协调好经济社会发展与适应人口老龄化结构变化之间的关系？未来人口老龄化能否影响重大区域战略的推进，影响都市圈之间的竞争力，都是值得探索和关注的问题。下一步，从区域到省市，从城市到乡村，都应当寻求人口集聚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均衡发展模式。对城市而言，应通过家庭支持政策提高人口自然增长率，加大对外来务工人员等群体的服务保障力度，缓解本地人口老龄化程度。对乡村而言，应通过基础设施、人居环境持续改善，以及康养、旅游、特色农业等产业融合发展，吸引有意愿的城市人口回流，共谋乡村振兴。可以预见，未来只有实施人口包容性政策的全龄友好型地区，才能实现经济与人口的长期协调可持续发展。

应对人口老龄化是全社会共同的职责和使命，亟须建立多主体统筹协同的合力。与欧美日等发达国家重点依靠慈善公益组织提供为老服务有所不同，我国慈善公益事业尚在发展中，面对旺盛的服务需求和市场热情，我国将在世界上率先探索一条兼顾公益性和市场化的养老服务业发展道路。“十四五”时期，围绕低龄老年人的消费需求、失能老年人的刚性照护需求等，扩大养老服务产品和服务供给，既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关键，也是推动银发经济成为扩大内需战略支点的重中之重。